指挥舱内,一众文臣武将陷入沉寂。
火光在烛台上跳动着,不时还爆出一朵灯花,煞是好看。
但众人却没有心思去欣赏这样的景色,战争已经陷入僵局,朱元璋自起兵以来,还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危机。
“组织一队敢死队,驾驶十条满帆快船,装满火药、硫磺、易燃的柴草,陈友谅的楼船本就行动不便,又都被铁锁相连,再大的船还不是一把火烧个干净。”
众人眼睛先是一亮,随即又暗淡下去,徐达摇摇头道:“每逢大战,军师都会推演天象,还从来没有不准的时候,这次……唉……”
朱文正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刘伯温,他摇了摇头道:“三日内,鄱阳湖都是南风,而且风力不大!大都督,我军在东北,陈友谅在西南,现在又是盛夏时节,不可能刮东北风的!”
小朱迷茫了,鄱阳湖水战是着名的以少胜多战例,他看过沙盘推演,记得清清楚楚。
战争的第三天下午,东北风起,朱元璋以火攻破掉陈友谅的铁索连环楼船。
思及此处,他笃定的说道:“四叔,相信侄儿,后日申时,必有东北大风,到时陈友谅一鼓可破!”
常遇春高声道:“你说有风就有风了?你是玉皇大帝还是王母娘娘?大侄子,你就别在这里添乱了!”
朱文正脑海中灵光一闪,犹犹豫豫道:“四叔,侄儿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朱元璋急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看你这扭扭捏捏的样子,还像我们朱家的男儿吗?”
朱文正咬了咬牙,沉声道:“昨天夜里,侄儿做了个梦,梦见一个白胡子老头摸着我的头顶,说‘朱家八千里当主神器’,要我代他匡扶真龙天子,还说后日申时要我们设坛,要借给咱们一场东风。”
常遇春怒道:“大侄子,你这是犯癔症了吗?什么八千里,什么白胡子老头,现在是生死存亡的时刻,你竟然拿个梦寻你叔叔们开心!”
常遇春暴怒,刘伯温却愣在当场,口中喃喃自语道:“八千里,主神器,八千里不就是——重八!难不成,大帅真的是真龙天子吗?”
静!
指挥舱内的嘈杂一扫而空,刘伯温的声音不大,但在密闭的船舱里却听得清清楚楚。
朱元璋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却又笼罩了一层忧虑。
自从他占据南京应天后,野心一步步膨胀起来,四下无人的时候,他也曾憧憬过那个天下至尊之位。
可是自己一个乞丐出身的人,真的有那个当皇帝的命吗?
李善长反应最快,他当即跪倒在地,朗声道:“上位!您听到了吗?您这是受命于天的真龙天子啊!”
朱元璋虽然内心乐开了花,但嘴上还是谦让道:“善长,你说什么呢?不过就是一个梦,你还当真了,咱既然奉小明王为天下共主,就要全力扶持明王陛下登临至尊,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就别再说了!”
他瞪了一眼朱文正,佯怒道:“小孩子家家的,嘴上不把门,张嘴就是胡说八道!”
朱文正见朱元璋不相信自己,急道:“四叔,侄儿愿意拿所有功劳、官职、钱财立下军令状,借不来东风,自降为庶民。”
朱元璋沉默不语,在心中盘算着,他对朱文正的话半信半疑,他此时对这些鬼神之说颇为相信。
但侄儿的话是实言吗?若非实言,那自己就彻底丧失了奉天承运的天命,自己这场战争也会一败涂地。
这个后果他承担不起。”
朱元璋沉声道:“文正,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咱不能拿这么多兄弟的性命赌博,这仗还是按徐达的办法来打!”
刘伯温道:“属下附议。属下建议其余船只结为船阵,等敌人反应过来后,徐将军再来个诱敌深入,届时我们以回回炮、碗口铳还击,给予敌军二次打击!”
朱元璋点头道:“伯温真是咱的诸葛亮啊,就这么办!”
朱文正急了,开口道:“四叔,那老神仙的指示咱们就不管了吗?”
他想了想道:“您看这样行吗,您调拨给侄儿三艘战船、五千兵马,外加十艘快艇,这点兵力对您来说不算什么,给了侄儿,说不定能建奇功!”
朱元璋大手一挥道:“好!朱文正听令:调拨给你三艘战船,七艘快艇,三千兵马,带着你的弟弟们去放手一搏吧!”
朱文正闻言,眼中神采飞扬,兴奋道:“末将得令!”
出得指挥舱,朱文正叫来亲兵,发号施令道:“传令:朱文忠、朱文辉、朱文英、朱文司速速到本都督帐下议事!”
四个青年将领得令后,不敢有稍许迟延,迅速聚集到朱文正的船舱里。
朱元璋有养子二十余名,全都赐姓朱,字辈跟随朱文正的“文”,依次排下序来,朱文正是这群养子里的老大。
“大哥,叫我们来有什么吩咐吗?”朱文忠恭敬的问道。
朱文忠,即是后来的曹国公李文忠,朱文正姑母的儿子,正宗的亲表弟,历史上初代“战神”李景隆的爹,此时已被朱元璋收为养子,赐姓朱。
朱文正道:“眼下我这里有一个建功的机会,我把你们叫过来,就是问问你们敢不敢跟我一起干?”
朱文英接过话头,坚毅说道:“大哥你说,只要你一句吩咐,水里火里弟弟都追随你!”
朱文正看着这个历史上永镇云南的黔国公沐英,心里一阵感动,长兄如父,这些老兄弟们都拿自己当亲大哥一般对待。
他开口道:“四叔调拨给我了三艘战船,七艘快艇并三千人马,明日你们将所有火炮调拨到其他战船上,只留下投石机和回回炮,将所有的火药、硫磺均分到七艘快艇上,用柴草将快艇装满。”
朱文正面上凶光毕现,露出森森白牙,恶狠狠道:“陈九四杀了我文逊弟,我要火烧连环楼船,为文逊弟报仇雪恨!”
朱文忠、朱文辉、朱文英、朱文司想起死去的朱文刚和朱文逊,眼眶都开始泛红了。
当年七个老兄弟并肩作战,人称“朱家七舍人”(舍人即是宋元时期对显贵子弟的俗称),朱文刚被元廷杨完者的苗军所杀,朱文逊则死于陈友谅军,如今只剩下他们五人了。
思及此处,四人顿生同仇敌忾之心,齐声低吼。
“诛杀九四,为文逊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