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朝气蓬勃的年轻将领们济济一堂,围绕在朱文正身旁,朱文正就是这群骁将的核心。
朱文正站在巨大的楼船上,那是他缴获的张定边的战船,旗舰已经交付朱元璋,自己要了第二大船做了座驾。
经过张定边之事,朱元璋对朱文正的话已经深信不疑,又拨付给他十三条快艇,火药柴草将二十条快艇装的满满当当。
今日申时,东北风必然大起,到时候火借风力,风助火势,将那楼船舰队付之一炬,看陈九四那小子还神奇的起来吗?
朱文正走下楼船,望着密密麻麻的快艇,看着那二十个满目悲壮的敢死队员,心中不禁有些心疼。
“兄弟们,你们放心去完成任务吧!你们的家人,上位会从重抚恤,你们的牌位将会供奉到英烈祠,你们的英名将会流芳百世!”
敢死队员们低吼道:“大都督,我们的家人都死在陈友谅那个狗贼的手里,上位能给我们这个机会给家人报仇雪恨,兄弟们感恩不尽,我们的抚恤金,让活下来的兄弟们买酒喝吧,我们用不着了!”
“大都督请放心,我们一定烧死陈友谅那个狗贼!将他罪恶的心和丑陋的嘴脸一起送进地狱!”
“那些楼船就是狗贼的葬身之地!”
“诛杀九四,报仇雪恨!”
就在朱文正慷慨激昂的为敢死队做战前动员的时候,另一边丁普郎率领船队出发了。
丁普郎原为天完政权徐寿辉的部下,陈友谅丧心病狂,弑君杀主,诱杀了他的老大徐寿辉,又排挤这些徐寿辉的旧臣。
陈友谅生性多疑,喜欢以权术操纵手下,而朱元璋则是待人仁厚,视将士为手足,经过深思熟虑后,丁普郎便和傅友德率领小孤山守军投降于朱元璋。
虽然朱元璋待甚好,但他活着的唯一念想便是杀掉陈友谅,为旧主徐寿辉报仇雪恨,而这次,可能是他唯一的一次机会斩杀陈友谅。
与丁普郎不同,傅友德感念于朱元璋的恩德,全身心投效于他,朱元璋给了他更重要的任务,所以他没有主动参加这场战斗。
站在甲板上,傅友德和丁普郎依依惜别,他们彼此都知道,这一去,此生可能再无相见的机会。
“老丁,切记不可太过深入敌军,留的性命在,不愁杀不了陈九四这王八蛋!”
“老傅,还记得当年咱们在徐大哥帐下,纵横天下,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丁普郎眼眶红红的,噙着泪水道:“可是陈九四这婊子养的,他杀了徐大哥、赵普胜兄弟,我怎么能饶得了他?这次我一定弄死这个王八蛋,为兄弟们报仇!”
全军集结后,丁普郎亲自排兵布阵,旗舰的风帆上,书写着八个巨大的黑字:旁人不问,惟诛九四。
丁普郎站在甲板上,望着来势汹汹的陈军,凶相毕露,他对部下喝道:“咱们这次就一个目标,那就是弄死陈九四这婊子养的,谁敢阻拦,就让他陪葬!”
他目光凶戾,咬着森森白牙道:“顺我者生,挡我者死!”
全军将士在丁普郎的指挥下,左右突击,奋力而战,炮火隆隆声中,陈军几十艘船只被悉数击沉,一时间陈军仓皇而逃,光是溺死的都数不胜数。
丁普郎犹自站在船头督战,他的刀锋所向,敌军莫不望风披靡,此刻,他只有一个信念:击败陈友谅,为死去的,徐寿辉、赵普胜和其他兄弟们报仇雪恨!
“杀!所有战船,向着敌军旗舰,全都压上去!”
丁普郎的声音嘶哑了,但他依旧命令舰队发起新的一轮冲锋。
“张志雄,你他娘的给老子压上去,看到陈九四的旗舰了吗?撞上去!”
“给余昶打旗语,他那回回炮是吃干饭的吗?所有的炮石都给老子打出去,轰死他狗娘养的!”
“陈弼、徐公辅,跟着老子的旗舰冲锋,杀上陈九四的旗舰,砍死那王八蛋。”
在仇恨的加持下,丁普郎部将个个以一当十,奋力搏杀,即便陈军无论是从军队数量,还是船只数量和装备上都远胜于丁普郎的部队,他们依然不肯放弃战斗。
张志雄所在的战船尤为勇猛,在敌军船阵中来回厮杀,碗口铳的炮管子烧的通红,他便用投石机、回回炮继续轰击。
他将战船灵活的优点发挥到了极致,然而桅杆却不堪重负,被敌军一枚飞石击中,断裂开来,机动性大幅度下降,敌军也发现这一情况,于是立即调动几艘船前去进攻。
被团团包围、无法行进的张志雄看着身边的士兵一个个死去,他明白:眼下这个局面无法逆天改命,再这样下去,敌军定要将我生擒,大丈夫宁可战死沙场,也绝不束手就擒!
于是他拔剑自刎。
厮杀越来越胶着,双方开始了你争我抢的拉锯战,战斗从辰时一直持续到午时,丁普郎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鲜血流满了甲板。
徐公辅护持在他身边,大声喊叫道:“将军,张志雄战死了,余昶、陈弼也战死了,咱们撤退吧?”
丁普郎怒目圆睁道:“不能退!谁敢后退一步,老子砍了他!”
身先士卒的丁普郎已经中了十余处伤,但他还在战斗!
他知道,凭借自己的兵力杀掉陈友谅,已经不可能了,但是只要一直战斗,就能阻拦陈友谅大军进攻的步伐。
他从战袍上撕下一条布条,将战刀与手掌绑到一起,以免刀柄沾血后打滑。
他怒吼道:“兄弟们,坚持住!申时!一定要坚持到申时!”
申时,那是上天允诺大都督起风的时间,一定要坚持到申时,他要亲眼看着陈友谅覆灭!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丁普郎视线已经渐渐模糊,无法清晰地看到眼前的世界,敌军士兵一个接一个前来厮杀,而身着赤红军服的将士已经所剩无几,自己身上的疼痛也逐渐消退。
他手中的战刀不知杀死多少敌军,已经砍的卷了刃,遍布豁口,但战斗并没有停止,自己要继续战斗!
嗤——
丁普郎听到一声刀刃入肉的声音,紧接着天旋地转起来,他看到了一具血肉模糊但却屹立不倒的身体。
他认识那具身体,那残破不堪的战甲,是当年他首战得胜后,大哥徐寿辉送给他的,那柄战刀他也认得,那是结义兄弟赵普胜给他打造的。
原来,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他这才明白,原来他的脑袋已经被斩落。
丁普郎抬起眼皮,看到旌旗开始飘动起来,他脸上露出笑容,缓缓闭上双眼。
风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