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白驹过隙。
距离李秀宁被困洛阳,已悄然过去了一载春秋。
这一年里,天下风云变幻,烽烟四起。
而深锁于洛阳皇宫偏殿的李秀宁,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洛阳宫,暖阁内。
春日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奶香和药草的清苦味道。
李秀宁斜倚在软榻上,怀中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婴。
女婴睡得正香,粉雕玉琢的小脸蛋,眉眼间依稀可见君墨渊的轮廓,而小巧的鼻子和嘴巴,却像极了李秀宁。
此刻的李秀宁,褪去了昔日的英气与刚烈,眉宇间满是初为人母的温柔与恬静。
她低着头,看着怀中的女儿,眼神柔软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脚步声轻轻响起。
君墨渊一身常服,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他挥手示意侍女退下,自己则走到榻边,俯身看着熟睡的女儿,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
“又来看她了?”
李秀宁抬起头,目光迎上君墨渊,声音轻柔。
君墨渊嗯了一声,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女儿的小脸蛋。
“咱们的女儿,一天一个样。”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李秀宁微微一笑,眼中波光流转。
“大王日理万机,还总惦记着我们母女。”
曾几何时,她对他恨之入骨,视他为毁了自己一生的禽兽。
可一年朝夕相处,这个男人的霸道、强势,以及偶尔流露出的铁汉柔情,却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她渐渐缠绕。
尤其是女儿的降生,更是成为了两人关系缓和的催化剂。
血脉相连的感觉,微妙而强大。
曾经的怨恨,似乎在日复一日的相处和女儿咿呀学语的笑声中,渐渐淡去。
她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太原的家,长安的梦,都已遥不可及。
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给了她屈辱,也给了她一个新生命的男人,连同这个嗷嗷待哺的小生命,已经占据了她如今的全部心神。
“收心了吗?”
君墨渊突然开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李秀宁心头一颤,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躲闪,轻轻点了点头。
“嗯。”
一个简单的音节,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是啊,她收心了。
不是认命,而是……接受了这命运的安排。
这个男人,是她的宿命。
君墨渊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但很快便被帝王的威严所掩盖。
他伸手,将李秀宁揽入怀中,连同那个小小的婴孩一起。
“以后,安心待在我身边。”
“我君墨渊的女人和孩子,谁也别想动!”
他的语气依旧霸道,却让李秀宁的心, 安定了下来。
她轻轻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闭上了眼睛。
如今,她只愿岁月静好,女儿平安长大。
至于天下……李家……
那似乎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
温存片刻,君墨渊起身,离开了暖阁。
温柔乡虽好,但他肩上扛着的,是逐鹿天下的野心。
御书房内。
一位身姿挺拔,面容刚毅,眼神中透着沉稳与智慧的将领,正躬身肃立。
正是李靖,李药师!
这一年间,君墨渊麾下的暗卫统领冷夜,可谓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
要将这位在隋朝郁郁不得志,却又满腹经纶、胸怀韬略的大才请到洛阳,可不是一件易事。
软硬兼施,连哄带骗,几乎用尽了手段,才终于让这位未来的“大唐军神”,站在了君墨渊的面前。
而君墨渊,也展现了他求贤若渴的诚意。
他并未以势压人,而是推心置腹,与之彻夜长谈。
谈天下大势,论百姓疾苦,述自己推翻暴隋,建立大乾,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的决心与抱负。
李靖,这位半生坎坷,空有将帅之才却报国无门的将领,终是被君墨渊的雄心壮志与礼贤下士所深深打动。
此刻,他郑重地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主公雄才大略,心系苍生,靖,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劳!”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只愿助主公扫平六合,廓清寰宇,建立不世功业!”
君墨渊亲自上前,将李靖扶起,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得药师相助,如虎添翼!”
“我大乾霸业,何愁不成!”
就在这时,心腹冷夜匆匆步入,呈上一份密报。
“主公,最新消息。”
“房玄龄与杜如晦二人,已正式投效唐王次子,李世民麾下。”
君墨渊接过密报,扫了一眼,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房谋杜断……”
他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明显的惋惜。
“这两个,可是治世之能臣啊。”
“被李世民那小子抢先一步,倒是可惜了。”
不过,这丝惋惜很快便消散。
他看向身旁的李靖,眼中重新燃起熊熊的自信之火。
“不过,也罢!”
“良禽择木而栖,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我已有药师辅佐军务,论行军布阵,排兵遣将,天下何人能及?”
“至于那房、杜二人……”
君墨渊眼中闪过一丝冷冽。
“将来战场相见,便让他们看看,谁的选择,才是真正的明智之举!”
李靖闻言,眼神亦是坚定无比。
“主公放心,靖必不负主公所托!”
……
洛阳风起云涌,招贤纳士,积蓄力量。
而远在江都的隋炀帝杨广,却正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与焦躁之中。
奢华的宫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宇文化及跪伏在殿下,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陛下!”
“如今之势,君墨渊已成我大隋心腹大患!其势滔天,远胜其余各路反王!”
“若不先除此獠,国将不国啊陛下!”
龙椅上的杨广,面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当然知道君墨渊的威胁!
瓦岗军席卷中原,这让他寝食难安!
“那依你之见,当如何?!”
杨广的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疲惫和烦躁。
宇文化及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陛下,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
“请陛下……下罪己诏!”
“什么?!!”
杨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龙椅上跳了起来!
他指着宇文化及,气得浑身发抖,面色涨红!
“宇文化及!你好大的狗胆!”
“竟敢让朕……下罪己诏?!”
“你是想让朕向那些乱臣贼子低头吗?!让朕颜面扫地,威严尽失吗?!”
“朕乃天子!九五之尊!何错之有?!”
暴怒的咆哮声,震得整个大殿都在嗡嗡作响。
宇文化及连忙磕头,额头触地,声音急促:
“陛下息怒!臣万死不敢!”
“下罪己诏,非是认错,乃是权宜之计啊陛下!”
“一来,可暂时安抚天下汹汹物意,收拢些许民心!”
“二来,我们可以此为契机,昭告天下,召集其余十七路反王,齐聚江都!”
“名义上是共商国是,实则是……”
宇文化及压低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诱他们前来,许以高官厚禄,再联合他们的力量,共同讨伐君墨渊!”
“陛下请想,只要我们能集中力量,先灭掉瓦岗这头号反贼!”
“届时,君墨渊一死,瓦岗必然分崩离析!”
“剩下的那些反王,不过是乌合之众,还不是任由陛下您……生杀予夺?!”
杨广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不定。
宇文化及的话,像是一把锤子,狠狠敲击着他的内心。
罪己诏……
这是何等的屈辱!
他杨广,自认功盖三皇,德超五帝,开运河,征高句丽,何等雄心壮志!
如今,却要向一群蝼蚁般的反贼低头?!
可是……
宇文化及的计策,却又像是一根救命稻草。
君墨渊……
这个名字,如今已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若能借此机会,联合诸王之力,先行将其铲除……
大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脸面?尊严?
在皇权和性命面前,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良久。
杨广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跌坐回龙椅之上。
他闭上眼睛,挥了挥手,声音沙哑而无力。
“罢了……”
“就……依你所言……”
“传朕旨意……”
“拟……罪己诏!”
“昭告天下!”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无尽的不甘与屈辱。
宇文化及心中一喜,连忙再次叩首。
“陛下圣明!”
一场旨在联合各路反王,共同对付君墨渊的巨大阴谋,就此在江都悄然拉开了序幕。
而身在洛阳的君墨渊,对此,似乎还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