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几日,公社卫生院的红榜上就贴出了录取名单。
苏晚晚的名字赫然在列,而且是笔试面试双第一。
消息传回玉牛村,简直比过年还热闹。
张大娘第一个跑来道贺,拉着苏晚晚的手,眼眶都红了:
“好,好啊!我就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以后就是公家的人了,看谁还敢嚼舌根!”
其他相熟的婶子嫂子也纷纷上门,院子里一时间挤满了人,道喜声不绝于耳。
羡慕的眼神藏都藏不住。
最高兴的莫过于四个孩子。
“妈妈要去卫生院上班啦!”冬生激动的小脸通红。
“太棒了!以后我们上学,妈妈可以跟我们一起走了!”小霞拍着巴掌在院子里乱窜。
四个崽崽高兴得脸蛋通红,围着苏晚晚又蹦又跳,欢呼雀跃,快把屋顶掀翻了。
冬生更是挺着小胸脯,骄傲地跟小伙伴们宣布:“我妈妈是医生助理了,以后就是公家的人了!”
报道后的几天,苏晚晚迅速适应了卫生院的工作。
其实她可以骑着二八大杠去上班,毕竟公社离村里很有段距离。
但想到知青点和村民有时候也需要用车,便没那么做。
每天清晨,苏晚晚先做好早饭,送冬生和小霞去红旗公社小学,再步行去公社卫生院。
虽然累点,但看着他们蹦蹦跳跳的身影,叽叽喳喳分享学校的趣事,心里特别踏实。
卫生院里,何惠民看着苏婉麻利地整理病历、给病人量体温、协助他给病人处理伤口,专业又细致,愈发觉得自己的眼光没错。
“苏婉,你这每天走过来,腿不嫌酸?你看你额头上的汗,不知道的还以为卫生院虐待员工呢。”
何惠民推了推黑框眼镜,手指不自然地蜷缩了一下。
视线扫过院子里自己那辆擦得锃亮的永久牌自行车。
他不信苏婉没看到。
苏晚晚正低头核对药品清单,闻言抬头,笑了笑:“还好,就当锻炼身体了。”
何惠民嘴唇动了动,想说“我的车你可以骑”,又觉得太殷勤,脸颊莫名有点热,最后只憋出一句:“随你的便,到时候累病了别找我开假条。”
苏晚晚不明所以地眨眨眼,这人说话怎么还是这副德性。
没再理他,继续埋头工作。
这天下午,苏晚晚刚下班回到村口,就看到自家院门口围了一大群人,比上次她考上卫生院时人还多。
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挤进人群,只见院子中央,赫然停着一辆崭新锃亮的女士自行车!
那车是海鸥牌的,墨绿色的车身线条流畅优美,车把上还系着红绸带。
一看就不是普通货色,比何惠民那辆永久牌还要洋气、还要贵!
一个穿着蓝色的确良衬衫、皮鞋锃亮,打扮得像城里大干部的陌生男人正站在车旁,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被村民们团团围住。
“……这车啊,是聂云飞同志托我送来的,给苏婉同志的。”
“聂云飞?就是那个省城公安,周卫东的表哥?”
“我的乖乖,这自行车可真漂亮啊!海鸥牌,我只在画报上见过!”
“这得多少钱啊?怕不是要好上百块?”
村民们围着自行车啧啧称奇,眼神里充满了羡慕和好奇。
那男人清了清嗓子,又抛下一个重磅炸弹:“聂云飞同志说了,这自行车,只是给苏婉同志准备的彩礼之一,往后还有呢!”
“啥?彩礼?!”
“聂公安要娶苏婉?”
“我的天爷!真的假的?这、这……”
“聂同志是认真的?苏婉一个寡妇……他真要娶?”
“苏婉这命也太好了吧!先是考上公家单位,现在又攀上聂公安这高枝儿!以后就是官太太了!”
这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不,是炸弹。
整个玉牛村都炸开了锅!
各种议论声、惊叹声、嫉妒声震得人耳朵疼。
苏晚晚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脸上,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彩礼?
聂云飞在搞什么飞机?!
她什么时候答应要嫁给他了?
他就这么自说自话把彩礼给送上门了?还闹得人尽皆知!
一股羞恼的火焰直冲头顶,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深吸一口气,跑到村支部,拿起听筒,用力摇着手柄,接通了省城xxx派出所的电话。
“喂?同志您好,我找聂云飞!”她的声音因为气愤而微微发抖。
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脆的男声:“啊?您是哪位?”
“我是苏婉,让聂云飞听电话!”
“哦哦,是苏同志啊!”对方的语气立刻变得很热情,“不好意思啊苏同志,我们聂副所长他……他带队出去执行任务了。”
“执行任务?什么任务?”苏晚晚心里骤然一紧。
“这个……抓捕几个持枪歹徒,我们也不知道聂所什么时候能回来。要不,等他回来了,我让他第一时间给您回电话?”
持枪歹徒?
苏晚晚脑子嗡的一声,刚才那股熊熊燃烧的怒火,瞬间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
只剩下抑制不住的担忧。
她的声音不由得发颤:“他……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个您放心,聂所身手那么好,肯定没事的!”
挂断电话,苏晚晚站在原地,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喘不过气。
村民们还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自行车和“彩礼”,可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那一晚,苏晚晚翻来覆去,彻夜难眠。
脑子里一会儿是聂云飞那张冷峻的脸,一会儿是他霸道的吻,一会儿又是“持枪歹徒”、“危险”这些字眼……
担忧像潮水一样不断涌上来,淹没了她所有的情绪。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苏晚晚就躺不住了,又一次来到村支部,拨通了省城派出所的电话。
响了好几声,久到她以为没人接听时,电话才被接起。
“喂?”
是聂云飞!
低沉,沙哑,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虚弱。
苏晚晚悬了一夜的心猛然落回了肚子里,但紧接着,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对劲。
太虚弱了,中气不足。
和平时那个沉稳有力的声音完全不一样。
“你受伤了?”苏晚晚心立刻揪紧了,声音都变了调,“是不是?别骗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即传来聂云飞故作轻松的笑声:“瞎说什么呢,我能有什么事?就是熬了个通宵,嗓子有点哑。”
“你骗人!”苏晚晚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你的声音不对,呼吸也不稳,你是不是伤到肺了?还是失血过多?”
她可是医生,这些细微的变化根本瞒不过她。
聂云飞再次沉默,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苏晚晚急得眼眶都红了,对着话筒吼道,“受了伤就好好养着,逞什么能!到底伤哪儿了,严不严重?医生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