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采雁了。
自进宫那日起,主仆俩便再未见过。两人自幼是一同长大的,情分自然不同寻常。
林莺娘早想将采雁接来。
之前顾忌着自己冒名顶替的公主身份,眼下得了谢昀的话才算搁下心来。
谢昀想了想,到底应和下来。
“好。”
谢昀不止将采雁送了进来。
一同进来的,还有兰秋。
在雾凇院贴身伺候的三个丫鬟,只有银翘被留在了府里。
她到底是谢夫人送过来的人,虽然后来倒戈在了林莺娘这边,谢昀到底是不放心。
至于兰秋。
他总要留个自己的人放在林莺娘身边。
采雁见着林莺娘眼就红了。
“姑娘……”
再一开口,泪就落了下来。
她担心坏了。
林莺娘入宫那日是她亲眼见着的,雾凇院里的人都说林莺娘这是一遭飞上枝头变成凤凰。
只有采雁知道,不是的。
她还记得幼时她同林莺娘和姜氏一同进林府。
林府的丫鬟小厮也是这么说。
她们说林莺娘命好,当年一碗红花汤都没能要了她的命,如今林家主母死了,她还能堂堂正正回林府当小姐。
可是没有人瞧见。
林莺娘被烛台烫伤时手臂上燎起的水泡。
没有人瞧见。
她平时被林云霜欺负得恶语相向。
林家的姑娘岂是那么好当的?
那还是小小江州城的林府。
如今她却是进了宫。
这是一遭行差踏错就能丧了命的地方。
林莺娘进宫几日,采雁便在雾凇院担心得哭了几日,现下见着林莺娘眼都仍是红的。
林莺娘心疼来抱她,“好采雁,我没事呢!别哭了……”
她还有心思来逗她,“再哭下去眼可就瞎了,要是被长风瞧见可怎么好,他可不能饶了我。”
长风喜欢采雁,这是雾凇院里人尽皆知的事。
采雁经她这一逗,才算破涕为笑,“姑娘真是坏,就知道欺负我。我白担心姑娘了。”
兰秋在一旁出声提醒,“殿下如今是成安公主了,可不能再唤姑娘,得称殿下才是。”
她拉着采雁,重新给林莺娘端正行了个礼。
“奴婢兰秋,采雁见过殿下。殿下千岁。”
林莺娘过去拉她们起来,“好了,在我这成安宫里,没有那么多规矩,往后你们只当是从前在雾凇院里一样。”
白日里有宫人。
夜里熄了灯,主仆俩悄悄在里间说私话,连兰秋也避着。
“姑娘。”采雁还是不适应叫林莺娘“殿下”,“你怎么就成成安公主了呢?”
采雁那日听见内侍宣旨时,和林莺娘反应一样,是不可置信。
旁人不知晓内情。
但采雁是知道的。
杨盼山抛妻弃子,为了抵自己欠下的赌债,将身怀有孕的妻子卖去了青楼。
做出这般混账事的人,竟是昔太子殿下仅存的血脉。
采雁也万万不敢相信。
“自然不是他。”
林莺娘说起自己生父时,格外没好气。
这样的大事,她也没想瞒着采雁,压低了声音,将事情原委尽数告知她。
采雁瞪大了眼,“是假的?”
她又捂着嘴,用仅有两人听见的声对林莺娘道:“姑娘,这可是欺君,我们会死的。”
林莺娘如何不知道。
她叹了口气,若有所思的脸,“也不知这谢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什么都瞒着她。
林莺娘只能猜。
“难不成是想借这成安公主的名头将谢家二夫人拉下来?”
“那也不至于欺君罢。”这么浅显的事,采雁都看得明白,“虽然说姑娘如今有了公主身份,想要收拾谢家二夫人轻而易举,但是这可是欺君大罪,侯爷有必要如此冒险吗?”
说的是呢!
林莺娘又想起那日谢昀带她去见的人。
是偏远郊外停着的马车,宫闱里一件不能为外人道的秘事。
还有他说与自己说话时,眼里有意无意泄露出来的野心。
林莺娘心里似乎有了一个答案。
她搁置在心里,不敢说。
很快便是三日后宫中宴席。
前一日,谢子慎先往四皇子府中递了拜帖。
本来金陵城里一个不入流的巡城御史,四皇子是见也不想见的,但谢子慎借着是定远侯府的名头。
眼下这成安公主势头正盛,圣上颇为看重。
这成安公主进宫前,又与定远侯府有亲。
四皇子心里掂量了一下,让人将谢子慎放了进来。
“见过殿下。”
谢子慎脚伤未好,乃是拄拐进来,看得四皇子眉头一皱,“你这是……”
他不知谢子慎的私事。
谢子慎躬着身解释,“微臣前段时日去书阁取书,不慎从高梯上摔了下来。”
是和谢夫人一样的说辞。
四皇子不过随口一问,并没有深究的意思。
他高坐八仙椅上,看底下的谢子慎,“听说你要见本殿下,是有什么事吗?”
有人进来为谢子慎看座上茶。
他没喝。
搁了拄拐的杖起身,又躬身拜下,“微臣请殿下相助。”
四皇子挑眉,“你要我助什么?”
谢子慎道:“微臣想娶成安公主,还请殿下相助。”
话音落,四皇子从八仙椅上站起身来,“你说什么?你想娶成安公主?”
四皇子不可谓不惊诧。
其实,自圣上有意为成安公主招驸马的话传出宫。这些时日,不少高门贵胄的子弟都有向四皇子递过拜帖,话中明里暗里也是有想尚公主的意愿。
但像谢子慎直言的还是头一个。
四皇子看了看谢子慎,摇摇头,“你这个忙,本殿下怕是帮不上。”
想娶成安公主的人何其多。
谢子慎不论是家世,还是仕途,在这些高门贵胄面前都是不够看的。
四皇子觉得谢子慎在痴心妄想,也懒得和他多言,这便要让人请他出去。
“等等,殿下——”
谢子慎自是不会这般轻易便走,他撑着自己的残腿,径直跪了下来。
他不敢耽搁,快速对四皇子道:“殿下或许有所不知,成安公主乃是微臣接来的金陵。我们早在江州时,便私定了终身。”
“你说什么?”
四皇子起了兴致,他让正堂的人都退了下去,又亲自来扶谢子慎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