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正是奥利弗的母亲玛丽。
她是家族的二儿媳,也是艾莉婕的婶婶。
这一大家子有十多口人,作为艾莉婕的公开男友,冷敬经常被邀请到山庄作客甚至过夜,对每个家族成员都很熟悉。
冷敬每次到山庄作客都喜欢到厨房转悠,玛丽作为全家人的大厨,很喜欢这个经常帮忙而且手艺不错的准“侄女婿”。
甚至还从他这里学了几道中国菜。
比如最经典的番茄炒蛋、炒土豆丝、红烧肉......
在极其浓厚的家庭氛围中,大家也早就不把冷敬当外人了。
然而现在,
玛丽端着猎枪,缓缓抬起枪口指向冷敬。
冷敬举起双手,慌忙解释道:
“玛丽婶婶,我是查尔斯啊,艾莉在哪儿?”
“查尔斯?我不认识什么查尔斯,马上下山!不然我就一枪爆了你的狗头!”
她情绪激动涨红了脸,额头上青筋暴起。
平时很爱干净的玛丽婶婶如今蓬头垢面,眉毛上甚至粘着一些鸟屎般的秽物。
“好,好,我下山,我下山......”
冷敬边说边向自己的车后退,手举在空中不敢妄动。
北美的确有一条着名的“城堡法”,但并不意味着土地所有者能随意射杀闯入土地的人,除非对方有明显的暴力倾向。
自己没有做出任何危险的举动,不应被视作威胁。
何况身后的车里还有行车记录仪,玛丽如果开枪,一切都会被记录下来。
不过他也很清楚,
在被人用枪指着的时候,千万不能自作聪明和对方讲道理。
要是对方讲道理,就不会举枪瞄准。
面前的这个女人,显然已经不是他认识中的那个亲切能干的玛丽婶婶了。
他打开车门,
坐上驾驶位,
扭动钥匙,
动作迟缓得像一只树懒,生怕刺激到对方。
即便车已经调头,后视镜里的玛丽仍然端着猎枪,警惕地看着他。
冷敬踩下油门,直到山庄完全消失在镜子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才几天不见,这对母子就已经变得形同陌路。
更奇怪的是,自己和母子俩争执的动静很大,声音回荡在这片静谧庄园的上空,肯定所有人都能听到。
就算艾莉婕没有听到,那么其他家庭成员呢?
难道所有人都不记得自己了吗?
他缓缓转动方向盘,绝不打算就此作罢。
艾莉婕没有出来找自己,很有可能已经不在山庄里了。
但她会去哪儿?
想到这里,他把头伸出车窗,注意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细节。
路上的积雪虽然融化了一些,但厚度足以看出上面的车辙。
除了冷敬自己来时留下的轮胎印,这里没有其他车辆的痕迹。
也就是说,
至少从昨晚到现在,家里没有人开车下山。
就在他怀疑女友可能还在山庄的时候,猛然瞥见路边有一串不起眼的足迹。
他急忙踩下刹车,下车查看。
单膝跪在雪地上,冷敬用手指比着鞋印的长度和深度。
“这个鞋码的尺寸,还有体重......错不了,艾莉已经下山了。”
另外从鞋印的样式来看,这也是一双她平时经常穿的运动鞋。
但怪异的是,艾莉为什么没有开车?
在这种偏僻的山林,就算出去打猎,大家也会开车沿着公路出行。
稍微大一点的猎物动辄上百斤,没车什么也拖不动。
如果艾莉是下山找自己,那更得开车才对。
矮溪镇到克兰市的距离虽然不算远,但走路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
除非只有一种可能。
她「不方便」开车。
至于为什么不方便,冷敬暂时想不到原因,只能继续查看足迹。
也许是因为路中太湿滑,艾莉婕刻意走在路边有树叶覆盖的地方,
足迹在雪面上断断续续,
不过大概能看出,她在沿着公路往矮溪镇的方向走。
于是冷敬又回到车上,朝矮溪镇的方向前进。
对于他来说,发现女友的行踪并不困难。
通过换位思考,很容易知道她的动向。
如果他是艾莉,在断网的情况下,那么大概率会先去矮溪镇的利兹餐馆打听情况。
在北美的偏远小镇,通常都会有一两家小酒吧或者餐馆作为小镇居民的“活动中心”,无论是工作日还是休息日,大家都愿意来喝一杯,聊一聊身边的八卦。
利兹餐馆就是矮溪镇的中心,这家家庭经营的小餐厅已经开了一百多年,市政厅、邮局、警察局、教堂......几乎所有重要建筑都围绕在利兹餐馆周围。
比起那些严肃场所,利兹餐馆更让人感到轻松自在,信息也更集中,小镇居民都喜欢去那儿。
因为戒严的影响,小镇仍处于停摆的状态。
冷敬把车停在利兹餐馆外,他环视四周,大雾弥漫,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甚至,
这里听不到一声鸟叫,
或者任何动物活动的声音。
由于地上撒过除雪剂,他没有办法再通过足迹追寻艾莉的下落,只好来到利兹餐馆外,透过玻璃观察里面的情况。
虽然口还挂着“营业中”的牌子,但是里面一片漆黑,
怎么看也不像是营业状态,
他用力推动大门,纹丝不动。
除了他自己在玻璃上的倒影以外,没有任何回应。
就在这时,利兹餐馆对面的镇警察局传来窸窣的声响。
隔着后门的铁丝网,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用洪亮的嗓门质问:
“谁?你想干什么?你不知道戒严期间不能乱晃吗?”
男子穿着一身深蓝色大衣,左胸上有一枚警长徽章。
没等冷敬回答,男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噢,我认识你!你是艾莉的那个亚洲男朋友。你叫查尔斯,对吧?”
听到这话,冷敬想起来夏天他和女友在利兹餐馆喝咖啡,曾经有一个警察过来和他们俩打招呼,还请他们吃冰淇淋。
就是有点抠门,
当时他买了一只冰淇淋,
给两个人吃。
“冰淇淋警长?”冷敬想起了他。
“哈,我不叫冰淇淋,我叫德鲁,”警长轻声笑了笑,向他招手:
“外边冷,先进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