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被符咒砸出了洞,温姿月试探的丢了颗小石子,安然无恙。
当她踏出结界,还有一丝不敢置信。
真就这么简单?
温姿月拿着被收拾好的行李,她捏碎传送符,转眼出现在一片繁华的街道中。
几个侍女出现在她身旁,俏声道:“小姐。”
在侍女身后走出一个中年男人,男人面容威严,对着温姿月笑得很是和蔼。
“姿姿,到爹爹这边来。”
温姿月迷迷糊糊被簇拥了回去,她絮叨着:“爹爹,上次我成婚,你们没来,我还以为你和阿娘出了意外。”
温承善指挥着侍女去把马车引来,他道:“都是阿爹的错,前些日子我去了别的城池赴任,一时间错过了你的信件。”
温姿月问道,“那阿爹,你现在不是罪臣了,我也不是罪臣家眷了?”
马车在一处阔绰的宅院前停下,门匾上金光闪闪的温府两个大字,跟温姿月记忆中的家一模一样。
温姿月从望星台俯视。
这里真是和她记忆里一模一样,好像有人知悉她的记忆,复刻了眼前的场景。
她摸摸肚子,“我出来的好匆忙,现在有些饿了。”
温承善对她这句话似乎有条件反射,下意识捋起袖子。
温姿月惊讶的看着他的动作,“仙尊,你都变出了这么奢侈的府邸,还用亲自做饭吗?”
‘温承善’的模样有了变化,南映徊把袖子放下。
温姿月指着院子里的一株凤仙花,“仙尊,哪怕再用心,所有的东西都不会一模一样。”
南映徊配合的施术法让那株水仙花凋谢。
他问道:“这次呢?还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温姿月撑着下巴,她从湖里摘起一颗莲子,苦涩中带着甜味。
她道:“仙尊费了这么大功夫,总不会只是想让我回忆曾经居住的地方吧。”
南映徊的手中被温姿月放了颗莲子。
温姿月又摘下一朵莲蓬,她剥出莲子,“还好是夏日,不然就吃不上这莲子了。”
洞府本就在南映徊的控制下,对方能察觉到她的离开,温姿月并不奇怪。
她只是有点侥幸的心思。
想着万一能离开,她就不用每天看南映徊脸色,毕竟南映徊那般喜怒不定。
见她给南映徊的莲子只是被他拿在手中,温姿月便直接放在他唇边,南映徊想开口让她拿开,莲子先一步到了口中。
味道很是清甜。
温姿月期待道:“是不是很好吃,能不能在洞府里也建个小池子?”
“春日看景色,夏日赏花,秋日吃莲子,等到冬日结了冰,仙尊就可以在里面修炼。”
在她口中,这真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只是她是不是忘了她的身份。
她只是被困在洞府,而现在,是她私自出逃被他追来。
南映徊推开温姿月。
温姿月不开心的蹙眉,不答应就不答应,她也没有很想要。
他想吐掉口中的莲子,没摸到手帕,只能皱着眉咽下。
温姿月好像只把这次的事情当做很寻常的外出,“你先别把我抓回去,我再摘一些。”
南映徊静静的等着。
他的面容重新变成温承善。
温姿月小声提建议,“你能不能别用我爹的样子,太威严了,我总有种要被抓去读书的感觉。”
南映徊没回答。
温姿月很会看颜色,南映徊没发脾气,她也乐得装作无事发生。
温姿月捧着满衣襟的莲子,她忙得不亦说乎,从门外传来脚步声,她去看来人。
司兰青眼眶红涨,眼珠都是血丝。
他盯着温姿月,也盯着‘温承善’。
接下来的剧情,应该就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南映徊用着温承善的皮囊,道:“我听姿姿说,你在大婚那日还想杀她,真是胆子够大。”
“侥幸逃了一劫还不避着,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南映徊这话就如同无脑反派的专用台词,用挑衅激起主角怒火。
司兰青不负所望,佩剑拔出剑鞘,两人无声的对峙。
南映徊还在放垃圾话,“我女儿哪怕做错了事,也轮不到你来置喙,既然你来了,就别想走出去。”
温姿月咬着莲子思考,南映徊这般大费周章,又是变成‘温承善’,又是造出原来的温府,应该是打算对司兰青攻心。
至于攻心的目的,想都不用想是要针对她。
温姿月竟然没有一丝意外,早在她出来那么顺畅时,就隐约觉得不妙。
她敷衍的劝了两句,“别打了,大家怎么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解决矛盾呢?”
不是她不上心,她这个时候去劝,容易把火力全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反正这个父亲是南映徊假扮的,她这种明面挑火暗里挑拨的行为并不违反人设,还能看个热闹。
南映徊太熟悉她,听见她的语气,便知道她在隔岸观火。
她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连装模作样的功夫都省,南映徊一瞬间气闷。
温姿月视线中被扬起沙尘,南映徊重重摔在地上,司兰青紧随其后把剑放在他脖颈上。
司兰青神色极为冷淡,他道:“师尊,演够了吗?”
温姿月感觉空气都变冷了。
也是,南映徊大费工夫,最后只骗过了自己,真是很难不生气。
南映徊恢复了自己原来的样貌,他抚上白缎,“眼疾真是误人。”
他做了那么久的筹备,本来是请君入瓮,现在被全数看破。
南映徊用意念生出灵剑,灵剑极为锋锐,司兰青抵在他喉间的长剑慢慢碎掉。
他道:“我曾说过,等你冷静后,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
“没了漓源珠的影响,若是你还是觉得所谓的爱恨更重要,那我会对你很失望。”
司兰青听着南映徊描述他熟悉的每一个场景。
“当时我看到你时,你身上的肌肤被火灼烧溃烂,你求着我救你,说你的仇恨是那般深刻。”
“你日夜难眠,几近走火入魔,最后我帮你洗掉了记忆。”
南映徊迫使司兰青盯着温姿月,“你再看看她,她如今表现的这般无辜,可怜的招笑,你真就这般下贱的供养仇人吗?”
“你的灵石符咒都给了她用,连带着我作为你的师尊,都因着利用她而愧疚给了她许多好处,”
“所以,收起不必要的同情心。”
司兰青这一刻矛盾极了。
南映徊总在重复温姿月对他的伤害,可他总觉得温姿月不是这样的。
司兰青看着木讷,但他内心很是敏感,不想用三言两语去揣测温姿月。
他和温姿月相处过那么久,月夜下的那个吻,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被喜欢,感受道自己是特殊的。
他在宗门里独来独往,师兄师姐对他照顾,但他们也会对别的师弟师妹那样好。
师尊也更喜欢司云漆,他知道。
他照料着司云漆长大,司云漆最后也是和苏千诺和赵芜菁更亲近。
司兰青什么都没有。
他习惯了如此,他不去羡慕,也不去嫉妒。
南映徊总在描述温姿月的坏,可司兰青心中总有违和,像是有道声音告诉他不是这样。
司兰青是人,他的心中也有阴暗面。
南映徊对师弟那般看重,可司云漆落得的结局那么可怜。
那他呢?
当时有着漓源珠的影响,司兰青那一刻对温姿月的恨意占了上峰,他恼恨自己喜欢的是自己的仇人。
等漓源珠取下后,司兰青的思绪平定很多。
他思考了许多。
每一件事,都在说着南映徊的迫切,他异常想要司兰青手上染血。
司兰青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的,那是教养他的师尊,他不能这般恶意揣测。
司兰青按下那股怀疑,他说了自己的想法,“师尊,记忆会骗人,可是情绪不会。”
“那段记忆,只让我感觉在看一场戏。”
他是被迫融入的主人公,以他的视角感受着悲伤痛恨,但他心中掀不起波澜。
温姿月火上浇油,“对,我也是。”
南映徊终于忍无可忍,他抬手,司兰青被掀飞出去。
司兰青砸在荷花池中,水波荡开,温姿月被溅出的水液打湿衣服脸庞。
温姿月看着南映徊向她抬手。
她感觉自己要和司兰青双排了。
南映徊揩去她脸上的水意,声音无比危险,“你也是?”
南映徊并不给她回答的机会,指腹用力按在她唇上,手掌按着她后脑,迫使温姿月点头。
行吧,她踩到雷了。
但她还有更刺激的,希望南映徊别当场把她掐死。
温姿月摇晃着脑袋,试图挣开南映徊的钳制,南映徊手下的触感是那么柔软。
南映徊松开。
温姿月的唇因按压多了胭红,她抚上南映徊的脸,轻轻凑近。
她的呼吸声擦过他的耳边,南映徊想推开她,温姿月却更快一步解开了南映徊眼睛上的白缎。
温姿月突兀道:“其实我一直有种猜测,司兰青和我都是某个人的棋子,那个人希望从我和司兰青身上得到些什么。”
“听说仙尊的眼睛很漂亮,今日一见其实很一般。”
“乖睢阴寒,瞳孔尽是暗红血色,倒是有些可怕。”
温姿月的肩和腰都被掐得极重,若不是她现在体质变了些,约莫骨头都要被掐碎。
南映徊想把温姿月推开,他的胳膊已然抬起,温姿月顺着他胳膊的弧度,直接抱住了南映徊。
她腿上用力,手掌扶在南映徊肩上,凑在南映徊耳边,道:“姑爷可要懂事些,别落了本郡主的脸面。”
她在说,她知道了惨剧中的主人公,是她和南映徊。
温姿月的尾音上调,矜贵高傲尽数显现。
南映徊脖颈上细小的青筋凸显,他苍白的面容上多了绯意,这哪是什么红意,分明是充血太快微末的血管骤然爆开。
温姿月示意自己的无辜,“没办法,你表现得太明显了。”
司兰青从荷花池出来,他看见南映徊把温姿月推在了地上,她的手心都有了擦痕。
温姿月之前剥下的莲子在地上滚落,沾染上灰尘,被碾碎。
见司兰青过来看她的情况,温姿月指着地上的莲子,“我摘了好久。”
司兰青习惯了她的支使,还呆愣愣的去捡地上的莲子,拿起一颗还要擦净才放进口袋。
南映徊听着东西被捡起的声音。
他几乎能想出司兰青蹲在地上捡拾,细细的擦得没了灰尘在,再讨好的交给温姿月。
被训得跟条狗一样。
南映徊之前有意控制司兰青不去接触情爱,他想着这样能最快的降低他对温姿月的喜欢。
温姿月性格骄纵,是会让司兰青感到麻烦的那类。
但最后还是凑到了一处。
南映徊现在是真的好奇,温姿月那张面皮,真的能赢得这般多爱意吗?
南映徊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问司兰青,“你到底爱她什么,爱她肤浅虚荣,爱她无事生非,爱她贪图安逸?”
温姿月愧疚的低下头,南映徊说的这些缺点她还真的都有。
她捂住司兰青的耳朵,示意他不许听。
司兰青顺从的半弯身子,配合着她的动作,两人还真是有狼狈为奸的潜质。
温姿月悄悄的看了眼南映徊,暗暗祈祷对方别发现她这小动作,不然南映徊估计要气得杀人灭口。
她这动作太蹑手蹑脚,有些好笑,司兰青忍不住轻笑出声。
‘啪——’
温姿月害怕的拍在司兰青脸上,又是一声脆响。
怕什么来什么,她恶狠狠的扭着司兰青脸颊肉,做口型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司兰青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想起,他在云岚宗弟子学堂当值时,那些说悄悄话的弟子也是这般,东瞄西瞥的还自以为天衣无缝。
司兰青轻咳出声,假装刚才也是咳嗽声。
温姿月打配合,“夏日干燥,确实容易咳疾。”
因为他们两人的打岔,南映徊也没了进行反派发言的心思,他身边灵力微动,周围的场景变成一处荒地。
哪有什么清澈的小池塘,不过是一处死潭,浑浊的水中生长着一池半死不活的荷花。
温姿月:......
温姿月悄悄离刚从潭水里出来的司兰青远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