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珩殊把信件放在桌上,“今日陛下又传了太医。”
他们在太医院安插了眼线,皇帝每次的问诊都关注着,闻熙的身子熬不了多久了。
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他们眉眼有着喜色,下一步就是太子监国。
闻聿檀把信纸放在烛火上,火舌缠绕,纸张连带着墨迹都化为灰烬。
朱珩殊道:“殿下,眼下是多事之秋,商序该调到您身边贴身保护您。”
他展开名册,随意指了几个名字,“这些人便守在温姑娘身边,另外我也关注着,总不会生出差池。”
闻聿檀颔首。
他心中微微掀起凉意,他不是迟钝之人,他能感受到朱珩殊和商序都对温姿月很上心。
可现在实在不是有时间思索的时候,他暂且把这些疑惑按了下去。
闻聿檀看着温姿月的脸。
她是极其美丽的,那是种鲜妍的生机,她的眼睛弧度圆润,总让人觉得她实在没坏心,哪怕说的是刻薄话也不会让人生出厌恶。
温姿月侧过脸。
他看着她,让她觉得自己是件物品,任由他打量评判。
温姿月脸埋在胳膊中,“你把我叫醒,就是为了盯着我看?”
她的的确刚刚醒来,发丝还有些乱,声音低低的莫名有些温柔。
闻聿檀捧起她的脸,温姿月被迫和他对视,她的眼中都是茫然和微弱的厌烦。
闻聿檀动作变重,他近乎是攥着她的脸,“你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情,对吗?”
神经,大中午的跑过来说些莫名其妙的。
这里被围得水泄不通,她能做什么。
闻聿檀还在等她回答,温姿月拍开他的手背,“你把我盯得这么紧,我能做什么,还是你废物的觉得你看不住我?”
她脸上笑容嘲讽,“你是有意来找茬?”
她的身份都没了,没了身份凭证,她甚至不如奴籍的奴仆。
闻聿檀指尖还有她脸颊软腻的触感,他轻轻摩挲着指腹,似乎在回味刚才的感受。
但人就在他面前,他如何做都是可以的。
闻聿檀揽着她的肩膀,他把玩着她的手指,漫不经心道:“你玩心重,若是和别的男子有了首尾,孤会让你见到他的尸体。”
温姿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一遭。
神经兮兮的。
但她依旧对他的话感到厌烦,“滚,你寻不出我的错处,便在这里随意构陷,你怎么这么下作。”
闻聿檀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脸,心中的躁郁和缓了些。
他揉着她的头发,“嗯,是我下作。”
闻聿檀也不想如此,可他突然发现,朱珩殊、商序和她的关系并不如他看到的那般恶劣。
她见了“誉王妃”的灵堂,虚弱的倒在了朱珩殊怀中,之后又被转移到了商序怀中。
他不想无端猜测,只是他多疑,很难不去想。
温姿月看着他脸色变幻,越发觉得他病得不轻,她抽回自己的手,怕被传染上。
闻聿檀丝毫不显恼怒,他似乎很喜欢她的长发,总拿着一缕在手中勾缠。
在闻聿檀离开后,看着温姿月的人又换了一批。
肉眼可见,北院的侍卫比之前更为俊美,之前都是丫鬟的内院里都多了一批小厮。
温姿月一时间还有点诧异,没想到男主人这么好,竟然还主动拿人给她解闷。
闻聿檀或许是想让她证明她说过的话,如她自己所说清正,但温姿月一定会好好享受这种生活。
小厮被温姿月按着身高划分了一二三等。
在院子里浇灌花草的小厮身上沾了水汽,衣衫轻轻贴在身体上,弯腰起身时肌肉的弧度都隐隐若现。
“温姑娘,您还喜欢什么花植,我都会培育。”
温姿月对他露出笑容,小厮小麦色的肌肤上染出红意,侧过视线略带羞涩的笑着。
朱珩殊深呼吸,顾流亭看得发笑。
“殿下待温姑娘真是极好。”
朱珩殊视线落在侍卫身上,“去把那些小厮都带出去。”
他的脑袋更疼了,怎么这些侍卫也生得俊美,闻聿檀真是疯了。
顾流亭代他发出命令,“你们几个,带着里面的男人去别的院子当差。”
朱珩殊踢开地上散落的花草,他望着温姿月,“朱某给您一句忠告,别去试探殿下的底线。”
温姿月勾起笑容,“不是他先试探我的吗?”
温姿月眼眸凉薄,神色中说不出的讥诮,她这一刻看着朱珩殊没了以往的畏惧。
朱珩殊望着院子里的一切,他看着桌子上的茶水点心,又望她头上的朱钗,以及她身上的罗裙。
她不明白,这一切都是闻聿檀给予她的,她只有顺着闻聿檀才能继续过这种表面平和富足的生活。
顾流亭声音和煦,“誉王妃已经仙去,您现在只是温姑娘。”
温姿月把目光放在他身上,顾流亭对着他露出笑容,不急不缓继续往下说,“这世间美貌女子不知凡几,男子的心易变,王侯更甚,他们今日对一个女子有几分喜欢,明日就能对更多女子生出喜爱。”
“这人呐,故不如新。”
“您承着殿下此刻的情意,便珍惜着些。”
顾流亭唇角的笑容染上恶劣,“殿下雄韬伟略,他往后身边人只会越来越多,温姑娘只占了先来的名头,这恃宠而骄,未免太过娴熟。”
这话说的,意有所指闻聿檀之后身边绝对会有别人。
但她依旧得好好守着,就为了闻聿檀哪日想起她这位发妻。
温姿月听得想发笑,她不客气道:“这是想着给你妹妹要位份了?”
“但你效忠的殿下,可是对你们顾家很有芥蒂呢。”
“你们当初退亲,若是闻聿檀稍微有点血性,都不会吃回头草。”
“你在这里激怒我无用,是想着我会和闻聿檀闹,你们便借着贴心的名头趁虚而入?”
顾流亭笑容越来越淡,她比他想的聪明。
温姿月瞧着朱珩殊,“你带着顾公子来这里,别说只是巧合。”
顾流亭吃了瘪,他没心思久留。
所以只剩下了朱珩殊。
朱珩殊把凳子上散落的泥土扫落,他望着温姿月,“殿下是帝王之材,他想留下你,你绝无逃开的可能,倒不如安分些少生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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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珩殊瞳孔一如既往的冷,现在似乎还多了一些淡淡的讥诮,“对了,商序不会再来北院。”
“如果你想利用他,怕是不能如意了。”
温姿月一脸无辜,“朱先生,我有些没听懂你在说什么。”
商序粗枝大叶,可很有同情心,朱珩殊劝自己,上次温姿月的离开只是商序同情心发作,也只能是如此。
温姿月脸上的笑容没改变一丝弧度。
朱珩殊看得气闷,他推门,自己也离开了。
闻聿檀手里的书都要攥烂了,她不仅亲近那些小厮,竟然又见了朱珩殊和顾流亭。
怀疑就像是阴湿地里的苔藓,只要滋生,便无时不刻感受到阴潮。
闻聿檀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对,可他现在太兴奋,根本无法让自己冷静。
他谋求了多年,现在帝位已是囊中之物,他心中多年的压抑在这一刻反噬,让他疑神疑鬼又自大。
他在仔细回想下人的汇报。
虽说现在是朱珩殊派人看着北院,但闻聿檀依旧暗地里放了自己的人手,无论大小事都会传进他耳中。
怪不得温姿月对顾怜青不以为意,因为她觉得顾怜青毫无威胁性。
闻聿檀对她有爱意,但他也想要一个完美妻子。
他踏着月色,进了北院。
这里的花草都被换新,闻聿檀看得厌恶,他一棵一棵把花草从泥土里拔掉。
他身上沾了泥土,以及湿润的土腥气,让他作呕。
闻聿檀没在意,他推开还亮着烛火的门,温姿月已经洗漱过斜倚在床榻上翻着话本子。
看到闻聿檀进来,她并没应声。
闻聿檀也丝毫不觉得她无礼,他就着盆子里的清水净手,把衣衫上沾的泥土轻轻拭去。
饶是他已经收拾了自己,在靠近床榻时,温姿月眉心依旧蹙起。
“你别过来,就站在那里说话。”
她不可以嫌弃他。
他们是夫妻,她应该接受他的一切。
温姿月看得出他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到了原剧情里闻熙驾崩的日子。
但在原剧情里,闻鹤溪即位,闻聿檀蛰伏了多年才夺帝位。
那时候的闻聿檀沉稳,不动声色,一柄刀剑斩杀上万人,和眼前这个尚不沉稳的青年判若两人。
温姿月有点好奇了,时间线提前,闻聿檀是否真的有了掌控权柄的能力。
她眼中的打量神色很快闪过,没被闻聿檀察觉。
闻聿檀解开外衫,他坐的很正,温姿月斜倚在在床榻上的动作变成了斜倚在他身上。
温姿月还能闻到土腥气。
她抬手捂住鼻腔,想离他远些,可闻聿檀很强势的把她抱坐在他腿上。
这下她整个人都在他的怀抱中。
闻聿檀嗅闻着她脖颈间的清幽香气,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滑腻的肌肤上,慢慢他的呼吸都不平稳了。
温姿月不适的改变了坐姿。
闻聿檀声音很轻,“姿姿,你可以和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吗?”
他身体都有了反应,却在这一刻想回忆往事,温姿月很怀疑他的精神状态。
她的语气并不怎么好,“你不都把我的事情查清楚了吗,有什么好问的?”
准确来说,从定下婚约时,闻聿檀就确定她是好掌控且好摆脱的人。
闻聿檀道:“嗯,你有疼爱你的父母兄长,三岁生辰宴的礼物是十家制衣铺,他们希望你长成明媚的姑娘,有穿不尽的绫罗绸缎。”
“你八岁时才换牙,因为平时养的娇贵,吃的食物都太精细。”
“十岁时和人打架,被人磕坏了额头,跑遍了平城和相近的城池才没留下疤痕。”
他把每一件事都说得很仔细,像是曾经给自己复述过无数次。
温姿月没觉得感动,只有被窥伺的恶寒,就好像有人盯着她人生的每一个阶段。
温姿月忍不住叫停,“别说了。”
闻聿檀似乎有些惋惜,他还有很多话要说,可她似乎不是很喜欢。
他看着温姿月,道:“我该和你说说我的事情。”
温姿月听着闻聿檀的叙述,“在我十七岁那年,我被退了婚事,自己孤零零辗转到了平城。”
温姿月打住,“我要休息了,下面的事情我都知道,不用说了。”
闻聿檀揽着她,“可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想说给你听。”
这气氛是有些温情的,如果温姿月能忽略掉他蠢蠢欲动的身体,她只能微微起身试着逃离,但闻聿檀又把她按着坐下。
“我到平城时,顾流亭也来了平城,他用顾家的钱财权势铺了平坦的路,说让我别记恨他们。”
闻聿檀道:“他们雪中送炭,我一直很感激。”
“当顾怜青到了平城时,我于情于理都该帮她掩盖行踪,而且为了顾虑你也没见她。”
“可是姿姿,你泄露了她的行踪,让我无颜面对顾家。”
温姿月懂,接下来的流程就是心理控制,让她自觉对不起闻聿檀,也对不起顾怜青。
然后他说点逆天的,直接让她愧疚至极。
温姿月辩解,“可这些你都没告诉过我,从我的视角来看,就是你们私自见面,我生气也没过错。”
闻聿檀道:“是我的错,我让你误会了。”他话锋一转,“可顾小姐没错,你牵连了她,她也没和你置气。”
这怎么还拉踩,温姿月配合的先露出被比较的不悦,又微微透出反思的模样。
闻聿檀心中被愉悦盈满,她会患得患失,但他会包容她。
温姿月被他说得有点生气,她反问道:“你都说了是你的错,也全是因着你的缘故她才被牵连,为什么要和我置气?”
“她应该和你置气才对。”
温姿月抗拒的侧过身子,“你觉得顾小姐哪里都好,那我也和她相处过,我也觉得她很好,她不会和我置气,所以你不要把错处放在我身上。”
闻聿檀唇角下压,都怪顾怜青,说那些有的没的,让她没一点危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