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边重镇大同的军仓前,凌风抓起一把新入库的黍米,指尖碾碎的粉末泛着诡异的青灰色。林清芷将米粒按在《军粮验收册》上,朱砂批注的“上等粮”三字被粉尘染得斑驳:“辽东黑土混着漠北砂砾——这粮不是地里长的,是工部修河时‘省下’的土方!”
仓大使王禄擦着冷汗辩解:“今年虫害……”
“虫害?”林清芷突然劈手夺过他腰间烟袋,倒出的烟丝里混着几粒黍米虫卵,“烟丝用驱虫药熏过,虫卵却活蹦乱跳——王大使养的怕不是粮仓里的虫,是心肝里的蛀虫!”她甩开烟袋,银簪刺破粮囤麻袋,倾泻的黍米中竟滚出半枚锈蚀箭镞,“五军营三年前报损的破甲箭,原来埋在军粮里充数!”
凌风剑鞘横扫粮垛,成捆的草料散落处露出铁箱。李策劈开铜锁,整箱的盐引浸泡在桐油中,票面金额墨迹未干:“盐引编号与宣府军械库的兵器册对得上——你们拿盐引当军械的通行证!”他扯出最底层的靛青绸布,浸水后显出的舆图让众人倒吸冷气:九边粮仓位置与鞑靼骑兵的突袭路线完全重合!
王禄突然撞向粮垛,却被凌风揪住后领掼在地上。官袍撕裂处露出锁子甲,甲片接缝的牛皮绳浸满血渍:“去年宣府夜袭战死的斥候,铠甲编号还没磨掉呢!”凌风剑尖挑起甲片内侧的“玄”字烙印,“秦王府暗卫的标记——藩王的狗,倒是会往粮仓钻!”
地窖方向传来瓦罐碎裂声。林清芷踹开窖门,二十口腌菜缸泛着刺鼻酸味,她丈竿搅动缸底,扯出的竟是被盐渍的军户腰牌!“大同卫失踪的运粮队……”她将腰牌按在验粮簿上,血渍渗透的页码赫然是空白的军饷记录,“活人充军粮,死人顶空饷——王大使的算盘打得比户部还精!”
混战中,王禄袖中抖出支响箭,尖啸声未落,粮仓屋顶已窜出三十名黑衣人。凌风旋身避开弩箭,剑光掠过箭杆时带起一蓬靛粉:“苗疆蛊毒?看来刘墉没说完的话,要由大同的粮垛来交代了!”他踹翻火盆,烈焰顺着桐油蔓延,黑衣人蒙面巾燃起的瞬间,露出的黥面刺青竟是五军营逃兵的印记!
林清芷擒住个欲逃的刺客,扯开其裤管,小腿肚的狼头烙印还在渗血:“去年兵部清退的漠北降卒,倒成了藩王的私兵!”她反手将人按在粮堆上,刺客怀中掉出的密信用鞑靼文写着:“腊月廿五,以粮换马。”
“好个买卖!”凌风劈开最后一袋黍米,沙尘中滚出个铁匣。匣内玉雕的九边地形图,关节处嵌着磁石,他猛然将地图按在铁箱上,磁石转动间拼出条暗道:“直通秦王陵地宫——原来军粮都喂了地底阴兵!”
五更时分,新任巡抚的仪仗踏破粮仓寂静。林清芷将染血的账册摔在巡抚轿前:“万历元年至今,九边军仓‘损耗’粮食八十万石,正好是秦王三卫铁骑的三年口粮!”她撕开账册封皮,夹层里掉出串铜钥匙,匙柄阴刻的“工部河防司”字样还沾着运河淤泥。
凌风剑指东方渐白的天际:“该去会会那位‘卧病’的秦王殿下了。”他靴尖碾碎最后一粒掺砂黍米,“传令各府,今日开仓放粮——让那些喝兵血的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皇粮国税’!”
粮仓外忽起马蹄声,八百里加急驿卒高举染血的塘报:“急奏!鞑靼五万骑兵绕开边关,直扑太原府!”凌风展开塘报,背面未干的墨迹混着砂砾,在晨曦中拼出个歪斜的“粮”字。
“终于来了。”林清芷抖开九边舆图,指尖顺着粮道划向太原,“传烽火,点狼烟——咱们埋了三年的饵,该钓出潭底的真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