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渠出口处的芦苇荡被夜风压得低伏,凌风抹去刀刃上的泥浆,刀面映出远处荒宅屋檐下的青铜风铃。蓝蝶衣指尖弹出一枚银针,风铃应声而落,铃铛内滚出颗黢黑的药丸。
“是五毒教的闭息丹。”她碾碎药丸,腥苦味混着铁锈气弥散,“服此丹者可假死三日,看来是有人用这宅子转运药人。”
林清芷拨开荒宅门前的野蒿,门槛上干涸的血迹形如符咒:“血纹是苗疆招魂祭的变体,但掺了朱砂和硝石——设局之人既要装神弄鬼,又留了纵火灭迹的后手。”她突然蹲身,从门缝夹出一缕靛蓝丝线,“苏绣中的双面异色技法,京都唯有霓裳坊能织。”
破门声惊起梁上夜枭,腐臭味扑面而来。二十具青灰尸首整齐躺在草席上,每具尸身头顶皆燃着盏鲛人脂油灯。蓝蝶衣以竹杖挑开尸首眼皮,瞳孔已扩散成诡异的墨绿色:“不是普通药人,他们的经脉被金针重塑过。”
凌风剑尖挑开尸身衣襟,胸口烙印着工部匠籍的火焰纹:“是军械局的失踪工匠!看他们虎口——茧痕呈十字交错,这是常年操作火铳膛线打磨机的痕迹。”
后院忽然传来陶瓮碎裂声,三人闪身至窗边,见两名黑衣人正将一具抽搐的活人塞入铁笼。蓝蝶衣腕间银铃轻振,笼中人突然暴起,双臂关节反折成诡异角度,一口咬在黑衣人颈侧。
“是活尸!”林清芷甩出银针封住活尸大椎穴,“他中过腐心蛊,但体内还有另一种药性抗衡。”
凌风已擒住欲逃的黑衣人,扯下面巾后愣了愣:“光禄寺采办处的王管事?上月你还往我府上送过年礼。”
王管事喉结滚动,突然咬破后槽牙。蓝蝶衣疾步上前捏住他下巴,却迟了一步——黑血从七窍涌出,顷刻间化作一滩腥臭脓水。林清芷以玉簪挑起残存衣料:“里衬是扬州天丝锦,袖口却沾着苗疆特有的鬼面蕨孢子,此人往来南北绝非寻常采办。”
地窖铁门被九宫锁封死,蓝蝶衣抚过锁眼内的铜锈:“锁芯灌了水银,强开即爆。”她退后半步看向林清芷,“听闻林姑娘精通璇玑算法?”
林清芷簪尾蘸取尸油,在门板上飞速演算:“乾三连,坤六断——这是反八卦排布。”玉簪突然刺入门板三寸处,“机括枢纽在巽位,需以阴血为引。”
蓝蝶衣割开指尖滴血入孔,锁芯传来齿轮咬合声。门开刹那,三百个药柜森然罗列,每个抽屉贴着的红笺皆以朱砂写着时辰八字。凌风拉开标注“庚戌年七月初七”的抽屉,里面赫然是半块兵部虎符!
“借药人之名,行情报交易之实。”林清芷抽出“丙辰年腊月十三”的抽屉,绒布上躺着根刻工部暗纹的铜管,“火铳击发装置的核心部件,上月兵部才上报遗失。”
暗格深处忽传来女子呜咽,凌风劈开三重铁栅,见十余名被铁链锁住的药人正疯狂撞击牢笼。蓝蝶衣嗅了嗅空气:“他们被喂了幻心散,需用……”
“用这个。”林清芷从药柜底层翻出青瓷瓶,“屉中藏有解药,设局者早备好后手。”她将药粉撒入火把,青烟腾起时,药人眼中血色渐退。
一名女药人突然扯住林清芷衣袖,从发间拔出骨簪划破掌心,以血在地上画出漕船图案。凌风蹲身细看:“这是通州漕帮的货船标记,船舷吃水线被刻意描粗——船里装过重物。”
女药人剧烈咳嗽,吐出口中棉团,棉上密布蝇头小楷:“腊月十六,丑时三刻,工部借漕船运精铁三千斤至西山皇陵,持令者光禄寺少卿周……”
宅外忽响起弓弦紧绷声,蓝蝶衣挥袖打灭烛火。箭雨穿透窗纸钉在药柜上,箭头绑着的火药筒滋滋冒烟。凌风劈开地窖暗道:“带人先走!”
暗道尽头竟通至河滩,芦苇丛中藏着艘快船。林清芷扶女药人上船时触及其脉象,脸色骤变:“她中过改良版腐心蛊,心脉已被金蚕丝续接——这等医术当世不过三人!”
追兵火把映红水面,凌风斩断缆绳,顺流而下的船身突然撞上暗桩。蓝蝶衣探身捞起暗桩上的铁索,链环刻着光禄寺印鉴:“是拦江锁!他们早在此设伏!”
女药人忽然夺过船舵猛转,快船横撞向岸边峭壁。山石崩裂处露出黑黝黝的洞口,她嘶声道:“进矿洞!暗河直通……”
追兵的火箭已如流星坠来,凌风挥剑截断箭矢,火星却引燃船帆。蓝蝶衣将药粉倾入河水,爆燃的水幕暂时阻住追兵。船身冲入矿洞的刹那,林清芷借着火光瞥见洞壁凿痕——与九门水道暗渠的斧凿纹路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