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鼓声刚过,慕容雪指尖捻着半片枯叶,叶脉在月光下透出工部密文的刻痕。她蹲伏在礼部尚书府邸的琉璃瓦上,檐下飘来的酒气中混着辽东精炭的焦苦味——这与三日前在黑风寨截获的军械残留如出一辙。
\"东南角第三间厢房,\"白凤玄铁面具下的声音压得极低,长鞭缠住院中假山石,\"戌时三刻进去的礼部侍郎,腰间挂着光禄寺的鱼符。\"她突然甩出鞭梢,铁莲花咬住巡逻家丁的后领,将人悄无声息拖入阴影。
慕容雪白绫卷住檐角铜铃,借力荡至厢房窗下。窗纸透出的光影里,礼部侍郎严世蕃正将一卷帛书推给对面之人:\"范大人,运河改道的批文,还需您这河道总督再加一道火漆。\"
河道总督范钦的指尖在帛书上敲出《河防一览》的暗码节奏:\"严大人,九门水闸的炸药若按这个分量埋,怕是要把太庙地基都掀了。\"他忽然掀开茶盖,热气在帛书上凝出水渍,遇显影粉显出漠北狼图腾,\"您这是要改朝换代,还是另立新君?\"
\"范大人说笑了。\"严世蕃袖中滑出半枚虎符,\"工部修坝,兵部埋雷,光禄寺运火药——这九门之局,缺了您河道的‘水龙’可不成。\"他指尖蘸酒在桌案画出运河图,\"只要炸开金水河冰坝,洪水自会冲走火药痕迹,届时...\"
屋顶瓦片轻响,慕容雪足尖刚移半寸,厢房梁柱突然射出十二枚淬毒铁蒺藜。白凤长鞭破窗而入,铁莲花绞住毒蒺藜反掷回去,范钦的惨叫声中,慕容雪白绫已卷住帛书。
\"追!\"严世蕃掀翻桌案,机关启动的轰鸣震动屋宇。
慕容雪旋身避开地砖下刺出的铁矛,白绫缠住房梁借力跃起,却见整间厢房的天花板急速下压。白凤鞭梢卷住她手腕疾拉,两人撞破西窗滚入院落,原先站立处的地面已陷出丈深坑洞,洞底铁刺泛着幽蓝毒光。
\"严府的机关,倒是比赌坊讲究。\"慕容雪抖落白绫上的毒粉,展开抢来的帛书。显影粉混着血迹,勾勒出九门水闸的炸药分布图,每处标记旁竟备注着《营造法式》的条目编号。
白凤劈手夺过帛书对着月光:\"炸药分量对应水闸承重,这是要制造‘自然垮塌’的假象。\"她突然撕开帛书夹层,抽出张薄如蝉翼的丝绢,\"看这里——工部在炸坝同时,还要用运河改道淹没京郊皇庄,吞没赈灾银的账册就埋在庄子里!\"
后院忽然亮起火把,二十名弩手占据墙头。严世蕃的冷笑自暗处传来:\"两位女侠夜闯尚书府,就为送这本假账册?\"他击掌三声,十口贴着封条的官银箱被抬入院中,\"打开让她们死个明白!\"
箱盖掀开的瞬间,慕容雪瞳孔骤缩——满箱白银竟全是裹着银皮的辽东精炭!白凤长鞭卷住一块\"银锭\"捏碎,炭粉中混着漠北狼毒花的汁液:\"严大人好手段,用毒炭顶替官银,再借炸坝洪水冲毁证据。\"
\"不止如此。\"慕容雪白绫扫向箱底,扯出暗藏的铜管,\"这些中空的假银锭,正好用来运输火药引信——光禄寺‘海鲜’船里藏的,就是这些东西吧?\"
严世蕃脸色骤变,袖中弩箭疾射而出。慕容雪旋身避让,箭簇擦过她耳畔钉入院中古柏,树身应声炸裂,木屑间露出半截精铁弩机——竟是工部为蓟州边军特制的神机弩!
\"严世蕃!\"白凤突然甩鞭缠住院中石狮,铁莲花咬住狮口石球猛拉。机关轰鸣,假山移开露出地窖入口,二十架改良型神机弩正对准皇城方向,\"用军械杀当朝尚书,这罪名你担得起么?\"
慕容雪白绫卷住地窖梁柱,借力荡至弩阵上方。她指尖银针连射,针尖刺入弩机卡槽的瞬间,严府围墙轰然倒塌。凌风率锦衣卫策马闯入,火把照亮弩机上未及打磨的工部监造铭文。
\"严大人好兴致。\"凌风剑尖挑起块假银锭,\"用军饷偷梁换柱,借河道掩盖罪证,最后还想炸坝毁尸灭迹——这三重局,可比您父亲严嵩当年高明多了。\"
严世蕃突然狂笑,袖中甩出火折子掷向地窖:\"凌大人不妨猜猜,这些弩机瞄准的到底是皇城,还是...\"
爆炸声打断话音,慕容雪白绫急卷住白凤与凌风后撤。气浪掀翻屋顶时,她看见严世蕃胸口的黥纹在火光中显现——与黑风寨二当家一模一样的工部死士印记!
\"小心!\"白凤长鞭卷住凌风铠甲,三人扑入荷花池。池水沸腾的刹那,整座地窖的火药被引爆,气浪将假银锭掀上半空,银皮剥落后露出里面刻着光禄寺印鉴的精铁零件。
慕容雪从泥水中抬头,扯住凌风护腕:\"这些零件...是组装铁浮屠重甲的关键!\"她抹去脸上血污,\"工部借炸坝转移视线,实则在为漠北铸造重甲——那二十船‘石料’里藏的就是这些!\"
白凤自废墟中扒出半块焦黑的虎符,符身纹路与柳如烟给的玉珏严丝合缝:\"严世蕃到死都戴着人皮面具,真的那个...怕是早混在运河民夫里出城了。\"
五更鼓响,凌风凝视着皇城方向升起的狼烟:\"慕容姑娘可愿再赌一局?\"他剑尖指向运河图上的红圈,\"下一注,押工部尚书的官船今夜必过娘子关。\"
慕容雪将染血的白绫缠上手腕:\"我加注——那船上必定载着能证明严嵩罪证的‘海鲜’!\"
晨光破晓时,一列漕船悄然驶出朝阳门。船头猎猎作响的\"贡品\"黄旗上,赫然沾着慕容雪昨夜射出的银针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