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卷着烽烟掠过礁石,凌风单膝跪在福船的舵楼甲板上,掌心紧贴新式战船的龙骨接缝。桐油混着铁锈的气息刺入鼻腔,他指尖摩挲过木纹间细微的裂痕,突然抽出匕首撬开一块船板——内层浸泡过火油的杨木芯子赫然在目,与工部上报的“百年铁力木”奏章截然不同。
“东南风转疾三刻!”桅杆了望台上的林清芷广袖翻飞,手中六分仪折射的日光如利剑刺向海平面。二十里外的黑点正以诡异的蛇形航线逼近,她突然甩出腰间软尺缠住主帆缆绳,“帆角偏西十五度,浪高超过战船吃水——是倭寇的龟甲船!”
甲板下传来铸铁碰撞声。柳如烟怀抱焦尾琴跃上炮台,葱指扫过琴弦竟是一串摩斯密码。底舱火炮应声调整仰角,炮手掀开防潮布时,露出的却不是寻常铁弹,而是裹着硫磺的瓷雷——这是上月刚从景德镇密调的官窑特制品。
“凌大人!”蓝蝶衣白绫缠住桅杆滑落,药箱里跌出个青瓷小瓶,“倭寇箭矢淬的毒见血封喉,这是用断肠草炼的解毒散。”她突然扯开凌风护腕,腕脉处隐隐泛青,“你昨夜查验船板时,已经中了他们的慢性毒瘴。”
话音未落,海面炸开数道水柱。二十艘龟甲船破浪而出,船首包铁处雕刻的八岐大蛇在阳光下泛着幽蓝——竟是掺了辽东精炭的玄铁!慕容雪反手甩出三枚铜钱,击中最前方敌船的观测孔:“他们的了望镜是工部军器局的淘汰货,镜筒有防雾机关!”
拓跋明珠的令旗已换成倭刀,刀锋挑开扑来的浪忍衣襟,露出内衬上晋商钱庄的密押:“果然有内鬼!”她踹翻敌人夺过吹箭筒,箭尾羽毛的染色手法与三年前黄河赈灾银票上的暗记如出一辙。
“放!”凌风剑指苍穹。首轮齐射的瓷雷在空中爆裂,硫磺粉遇海风燃成火网,精准笼罩龟甲船的气孔。倭寇的惨嚎声中,赵明月率水鬼队潜入浑浊海水,每人腰间别着白凤特制的分水刺——刺柄中空处塞满苗疆腐骨水,专蚀包船铁皮。
林清芷突然抓住舵轮猛转,福船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倾斜。一枚凿船锥擦着船舷掠过,在龙骨上刮出深痕。“底舱进水!”柳如烟琴音陡变,十指在七弦间翻飞如蝶。底层的工匠闻声而动,竟是用备用的杨木板配合鱼胶快速补漏——此法正是《天工开物》中记载的应急工术。
倭寇主船突然升起血色蜈蚣旗,九道铁索自龟甲船射出,扣住福船的炮口。“斩链!”凌风挥剑劈向铁索,火星四溅中虎口震裂。蓝蝶衣银针穿入他合谷穴,顺势将药粉撒向铁链:“用火攻!这铁索掺了琉球寒铁,遇热则脆!”
慕容雪的火折子还未出手,倭寇船队中突然爆出震天巨响。白凤的漕帮船队不知何时绕到敌后,三十桶泡过桐油的赤豆随浪涌入敌船排水孔,遇水膨胀卡死机关。拓跋明珠趁机掷出浸毒的渔网,将跳帮的浪忍兜头罩住,网上倒刺勾出他们藏在齿间的蜡丸密信。
“子时方向,擒贼首!”林清芷的六分仪锁定那艘悬挂金扇旗的龟甲船。赵明月的软剑已缠住敌酋足踝,却见对方突然撕开面皮——赫然是五年前被凌风斩于台州海战的倭寇首领之子!
“凌大人,别来无恙?”倭酋狂笑着扯开衣襟,胸口纹着大明朝贡图,“可知你新娶的第八房妾室,是我埋在……”
话音戛然而止。柳如烟的琴弦洞穿其咽喉,弦上沾着的琉球珍珠粉遇血即燃。蓝蝶衣翻开倭酋眼皮查看:“他中过苗疆忘忧蛊,最后那句话是有人预先种下的。”
海风送来焦糊味,最后一艘龟甲船在瓷雷火雨中倾覆。凌风拾起甲板上的密信残片,浸入海水后显出工部批文的朱砂印:“好个借倭寇验新船,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忽然挥剑斩断舵轮,木纹裂处掉出半枚虎符,“传令!所有战船即刻返航,这船队的龙骨里——”
惊雷般的爆裂声从底舱传来,二十艘福船同时剧烈震颤。林清芷扑向海图桌,指尖掠过倭寇的进攻路线,猛然按住泉州港的位置:“他们的真正目标是船坞!这批战船只要回港检修,暗舱里的火药就会炸毁整个造船厂!”
夕阳如血,八道身影伫立在被凿沉的福船残骸上。白凤的漕帮船队正将倭寇尸首拖往深海,慕容雪清点着缴获的玄铁,拓跋明珠的刀尖挑开最后一封密信的火漆。蓝蝶衣将解毒散撒向大海,波涛间浮起无数中毒的鱼尸。
“明日早朝,该让工部那群蠹虫尝尝海水的滋味了。”凌风将虎符掷入怒涛,转身时大氅掠过柳如烟的琴弦,奏出一声清越的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