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人谁啊,过来干嘛的?
卫榆面上带着被打扰到的疑惑,他确实不知道面前的人就是那位,在别人眼里抢了自己皇帝恩宠的张大夫,要是知道也不会在意。
要是被张大夫知道了卫榆的想法,想必会暴跳如雷,说些“尔等竖子”之类的话。
他眼睛中的不解过于明显,沈微看出来了,面上闪过一丝笑意,没有向卫榆解答,何必让不相干的人扰了师傅兴致。
她乖乖的咽下碗里的食物,抬头时余光注意到不远处亭楼里两道雍容华贵的身影,脸色一下就淡了下来,眉眼里满是生人勿近的冷淡,又在卫榆看过来的时候扬起了笑脸,少见的透露出了一点类似于乖巧的神态。
“四弟近日可真威风。”
三皇子前段时间忙着与大皇子争权夺利,你弹劾我官员,我找你错处,终究是他胜了一筹,把大皇子按了下去。结果四皇子冒了出来,还拿下了判工部事一职,负责父皇新建宫殿一事。
那百棵金丝楠木明明是他献上去的,自己是最有机会出头的皇子。
大皇子知晓自己被人算计后心有不甘,再加上朝中大臣见他不似以往热络变得冷淡的神情,难以接受这种落差,偏偏没办法给三皇子定罪,疯狗一般恶意攻讦三皇子一脉的人。
三皇子忙的不可开交,心力交瘁之下一时忽略了其他人。
他眼神有点冷,当日三皇子便知背后有其他人在搅浑局面,没想到居然是四皇子。
成年皇子在朝中都身有官职,只是除了大皇子,其他人都只是挂名的闲散职位,本来以为把大皇子打压下去后自己就能进入工部,却被这个重情玩乐沉溺于书画之中不起眼的四弟摘了桃子。
“三皇兄说笑了,本殿愚笨,不及皇兄们聪颖,不过是运气好,一时得了父皇看中。”他面上带着书卷气,说话温声温气,不像是金枝玉叶的皇子,更像是一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
这话没人会信,三皇子摆了下衣袖,动作中满是不虞,他目光充斥着暴虐难看的气息,身上气息攻击性极强,与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模样判若两人。
“贪心不足蛇吞象,有些东西也得看四弟吃不吃得下!”
三皇子前几日才收到自己偷偷昧下的粮食被一伙山匪给抢走了的消息,因为是赃粮见不得人,伪装成商队的护卫不敢报官。大雍上下都以为那千石粮食被胡家送去了匈奴,三皇子只能咽下这口恶气,他时刻盯着大皇子的一举一动,清楚知道对方没有时间去抢粮食。
他开口便是讥讽,横眉立目,眼神不善。
四皇子以为他对方是在说判工部事一职的事情,语气斯斯文文的,一点也不为三皇子的奚落生气。
“本殿的确没有皇兄出类拔萃,也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日后还望三皇兄多多点拨。”
三皇子认为这是在挑衅他,面色更是不善,刚要放狠话,突然察觉到什么,脸上快速挂起了恰到好处的笑容,仿佛戴上了一层完美的面具。
人多眼杂,三皇子不想明日上朝时被人弹劾同室操戈。
来宫宴的人谁不是往皇帝身边凑,这里都快到最外围了,两人属实没想到还有人在这里。
他们站在亭楼上,两方之间隔着水塘,活水从外面的护城河中引进来,泉水泠泠,潺潺的汇入水塘之中。
卫榆顺着沈微的视线看过去,正好与两位皇子对上了视线。几人都是一愣,卫榆起身,向对面拱手示意。
烛光有些昏暗,三皇子看清对面两人的脸后眼底的神色就淡了一些,面上还是一副让人挑不出错的温润公子模样。
三皇子礼贤下士待人温和是出了名的,一些明面上的礼节他并不吝啬。卫榆不过一要失宠了的医师,那沈质子过不了多久就要回兰朝,两人对他没多少可以利用的地方。
不过他也不会随意与人交恶,面上的功夫并不难做,三皇子脸上带着平易近人的笑容,对着两人点了下头。
灯光明明暗暗的,照的人的影子隐隐绰绰。
三皇子余光瞥到沈微,内心冒出一丝疑虑,怎么这人的身形看着有些熟悉?
还没等他继续深思下去,四皇子开口打断了他内心隐隐涌现出来的违和感。
“三皇兄先请?”
三皇子最近忙着宗祀一事,进宫后正好撞见了四皇子,他还要向父皇汇报成果,没空与四皇子逞口舌之快,吃了他的以后都得给他吐出来,“哼”了一声就此离开了。
四皇子面色不变,等人走后眼底闪过一丝烦闷。
他韬光养晦这么久,终日以玩乐姿态示众。先前事情明明一步步的都在按着原定的计划在走,葛家之事后棋盘却一下就被打乱了。
按照计划,他应该是在三皇子与大皇子两败俱伤之后再出来,那时候得利最大。
偏偏父皇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而大皇子与三皇子之间,始终缺少一个可以撕破脸的机会,眼看着事态渐渐平息,再不出来就得不偿失了,四皇子只能跳出来。
四皇子嘴角上扬,眼睛没有丝毫笑意,秀逸面容莫名显得诡谲。他转过身,视线从卫榆身上一扫而过。
刚刚有一瞬,总觉得这个人把自己看透了一般,心里的那些想法好似在对方面前一览无余,不过等四皇子凝神再看过去的时候,那张平淡无奇,只有一双眼睛称得上出彩的脸上没什么特殊之处。
不过一个医师,应当是自己的错觉。
心底一闪而过的凉意快的让人抓不住,四皇子思绪万千,最近盛京城暗流涌动,很多事情隐隐要冒出个头来。
他走进人群里,皇帝坐在上位,面色红润,周身充满龙威虎震般的威风。
四皇子与候立在皇帝旁边的张大夫对上了视线,下一秒自然的移向别处,快的刚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低着头,身姿俊朗的青年风度翩翩,儒雅又风流,嘴角挂着淡笑。
父皇,您该退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