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自然知晓范希文的本事。
他近日特地找赵构问得清楚,听说范希文脑中的点子颇多,都如煤球生意一样,并不起眼。
李师师其实还是有些自豪的,随后认下一个小瘸子做弟弟,没想到却是捡了一个宝。
要论地位,确实有很多商人比范希文高,但无人能有范希文出彩。
“主人如此信任他,是那小子的福气。”
赵构对范希文的敌视与戒备也小了不少,认定那厮是一个看重钱财的货,不过在挣钱一事上颇为君子。
不想曾家那几个畜生。
想到此处,赵佶又问门外。
“那些个拦路的混账,安排如何处理?”
“回官家,已传讯开封府,拿人问罪,罚没家产。”
不知会判个杖毙还是流刑?
但大宋法制实践重视证据,许多被典卖的人,基本已经失去了痕迹。
根本拿不出证据来指认曾家兄弟,只能说他们运气好。
要是有电子手段,这三个孽畜必受凌迟之刑。
开封府内,曾国海已经没了报案的心思。
曾家已经是被厌弃的对象,或许回去后,就将面临无数的围追堵截。
说不定明天一早,汴京城再无他曾家三兄弟的踪影。
念及此处,曾国海抓紧时间,撤了诉状往回赶去。
传令宦官后脚进了府衙,知府大人为兼任只有在职官员接口谕。
“官家口谕,汴京西城曾国江、曾国海、曾国涛三人,假意出借钱财,实则骗钱害命,视大宋律法于无物,胆大包天,罪不容赦。
着开封府即可查办此事,严惩宵小,还汴京和煦。”
能以小民之身得天子亲自下令者,曾氏三人首屈一指。
一众官吏无不惊异,方才走的那拨人竟然是官家钦点的恶人,早知如此不如接下那状告杀人的案子,正好拖住。
“大人稍待,那曾国江二人才出府衙不久,我等这便去捉来。”
当即命捕役出衙去追。
闫家庆知曾国江等人,与范希文手下掌柜恩怨,上赶着一同出了门,又命人前往范宅报讯。
但捕役终究晚了一步,赶到曾家院子时,只拿了喽啰二三十,并痴傻的曾国江、硬邦邦的曾国涛。
曾国海已不知去向。
堂官左右为难,审聋哑之人他也干过不少,但审疯子和死人,实在没有经验。
“大人,你看这?”
堂下的主犯实在让人无从下手,只能向宦官请示。
“我只负责传令,其余事情,自由开封府决断。”
堂官无可奈何,想了一阵,干脆按照官家的意思来。
“先将曾家爪牙各杖四十,并曾家人一同罚没家产,流康州。”
好巧不巧,是康王赵构的封地。
从另一个层面看,也可戏称为“给范先生的礼物”。
判决已下,又下令广发主犯曾国海的海捕文书。
宦官面带笑意,他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
“大人,既然案子已经审结,当务之急是要去查封曾家财物,并捉拿家眷,免得夜长梦多。”
这才是他今天的首要任务——揽财。
朝廷不成文之规定,但凡收归国库之财物,大致为二八分利。
朝廷得二成,下面分八成。
官家不知,应奉局、明金局以及宣和二年撤销的造作局均是如此。
搜罗社会千万财富,奉上只有一成而已。
但今日,赵佶也做一回大股东,抄没曾家财产,他要九成入内帑。
皇城司对曾家的调查十分清楚,连他家在何处有几条狗都写得明明白白。
不过在抓捕其家眷时,却发现曾国江那位悍妻及幼子并不在场。
一问之下,才知是早先出门去了,然而在城中搜索了半日,也不见人。
开封府捕役断定,曾国海与大嫂私通,生了幼子。
眼见情势不对,只回家带走了大嫂与亲儿子。
不得不说,这一家人,感情也实在太好。
“怪不得曾国江总在家中说不上话,经常被婆娘指摘,还不让同睡,原以为是娶了悍妻,却不料是养了个弟媳!”
“唉~兄弟好比手足,同穿一衣不违常理。”
昔日光鲜的曾家,如今沦为街坊笑柄。
小叔子与大嫂苟合产子,遇难私奔的消息不胫而走,居然比曾家被查封流放的消息传得更快。
宦官领了命令来,自然不敢懈怠,每处查抄必定亲自监督。
小物件他瞧不过来,大东西一件也不能放过。
“这块奇石甚是符合官家心意,打上记号,晚些送到华阳宫垫脚。”
华阳宫,乃赵佶修建园林艮岳的别号。
“这些玉器虽然丑,也能给贵人们无事砸着玩,打上标记,送往大内。”
如是这般,只要是宦官大人觉得可以的物件,哪怕是地皮,也要被刮走。
折价计算,一共得了不下二十万贯财富。
而其中还有不少,是某些官员大户来不及分走的。
曾氏三兄弟努力无数岁月,终于积累出来的家底,终究也被人轻轻一挥,化为烟土。
最倒霉的还属曾国江。
赵佶念他被亲兄弟戴了绿帽,让开封府在御街小巷口寻个开阔地。
建了一个棚子,把他栓在里面。
美其名曰:以儆效尤,震慑奸人。
实际则是泄私愤,宽慰佳人之心。
至此,李师师受恐吓一案圆满告一段落,但得到数十万贯的赵佶并非最大赢家。
那些尚未被曾国江等人坑害的百姓,以及有望看见这一盛事的受难者,才是最为满足的。
范希文带了魏忠义与佟家四人在御街,远远看着如猴子般套在棚子里的曾国江。
“这个结果你们可还满意?他的家眷也同样会被卖个好价钱,官家亲口赏赐的。”
魏忠义双手高举头顶,拱手谢恩。
“官家圣明,谢官家赏赐!”
佟妻与佟二娘牵着孩子,相拥而泣。
棚子的各个方向,不知围了多少人驻足。
也有不少人感慨。
如曾国江这种败类,表面是人,背后是禽兽,合该有此下场。
在魏忠义的带动下,竟相继涌出不少喊声。
“没错,禽兽活该!”
“官家万岁!”
“善恶到头终有报!”
喊话之人或许有很多,是受难苦主的亲友。
他们只在声讨曾国江,赞颂官家的英明神武。
却无一人问,曾经被害者,今夕何如?
痦子急冲冲赶来。
“先生,出事了。”
范希文又叹气一声,怎么事情一桩接一桩?
他正准备做甩手掌柜,一点也得不到安宁。
“何事?”
痦子知范希文脾气,他这是公主病又犯了。
“你的祖母到了,正在宅子里发脾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