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恩伶在脸上的写写画画,很快,未无央那洁白柔嫩的脸蛋及她精致的五官很快就变得泛黄普通起来。
恩伶再找了件不怎么显眼暗沉的衣服给未无央换上,言语上教未无央低头收敛神态。
未无央就变成了一个长相一般,怯懦恭敬的丫鬟样。
“好了,你看看,怎么样?”
恩伶递过铜镜。
镜里,不再是自己,而是变成了一个陌生的样子。
“我给你画成了伺候我丫头怜儿的样子,等会出去时,你少说话,应该就不会出错,其余的,我来安排。”
“好的,恩人姐姐。”
“恩人姐姐?你叫我姐姐就好,不用叫恩人的。”
“可是,你救了我啊!”
“她们都叫我恩伶,你也可以叫我恩伶姐姐。”
“好的,恩伶姐姐。”
“不过现在你扮作伺候我的丫头,你还是像她平时那般叫我小姐的好,以免被人听出不妥来。”
“嗯,知道了,小姐。”
“那你就在这屋里等我,我出来时间长了,也是该回宴厅了。”
“好,我在这等你。”
看着恩伶离去的背影,未无央内心酸酸的。
这是自从家里出事以来,进入官奴署后,第一个对自己抱有善意的人,未无央满心的感激。
以前还是未府大小姐时,爹娘疼,兄弟宠,她过得无忧天真,家里出事后,那些以前捧着她们家,靠着她们家的人都显出了丑恶的嘴脸。
别说开口求情让人帮忙了,那人恨不得撕碎她们家的血肉,嚼吧嚼吧生吞活剥了她们家。
也印证了那句树倒猢狲散,以前倚仗她们家的亲戚也都退避三舍,都怕殃及牵连他们。
如今遇上一个陌生人给予的帮助与关怀,怎叫未无央不感动。
未无央在宴客偏房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天快蒙蒙亮时,恩伶及一纵留香阁的小姐妹才相互搀扶着进了宴客偏房。
看着几人疲惫不堪,满身酒气及衣衫不整的样子,未无央内心打悚的同时,也生出了对世道的不平。
她虽未经人事,可自进了官奴署后,见过了太多的形形色色,哪会对恩伶几人身上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可知晓了又能怎样,她自己也已降为奴人,哪有资格对世道指点评判,内心再不甘,也只能默默咽下苦果,默默承受。
“怜儿,你怎么来了,快过来搭把手,今儿个,你家小姐是遭老罪了。”
留香阁的小姐妹们推门进来,看到未无央,一个叫红杉的姑娘急忙出声招呼。
未无央低头埋眼急忙上前托住了站都站不稳的恩伶。
“我家小姐这是受伤了?”
靠近恩伶,未无央才闻到了她身上散发的淡淡血腥味。
“别说了,今儿个,真是苦了你家小姐了,伺候的官人里,有个姓孙的大人,平时看起来人模狗样的,谁知几杯黄汤下肚后,他就发疯起来。
说是看上了恩伶,点名让她近身伺候,然后就对她使出了变态手段,折磨恩伶姐姐取乐。”
“红杉,别…别说了,快,快让大家收拾收拾,赶快回留香阁吧!”
这还在人家姚府里,恩伶害怕几人的议论惹来没必要的麻烦,急忙出声阻止。
不过她伤得还挺重,整个人连说话的声音都有气无力的。
“知道了,恩伶姐姐。”
几人收拾好了之后,相互搀扶着就往姚府外走。
快到达大门时,果然遇上了几个门房的探查。
未无央与恩伶对视了一眼,恩伶抬手在未无央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示意她放松,不用紧张。
然后恩伶就把身上的大半重量全都往未无央身上倾,未无央急忙把恩伶托进怀里,咽下紧张,随着往大门方向走。
走到几个门房面前时,未无央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不过,好在几个门房就看了她们几眼,就把她们放出了姚府。
出了姚府,并没有马车相送。
留香阁也没有遣人派马车来接,只有几个留香阁的打手守在了姚府外。
看到她们出来,几个打手走上前,催促她们赶快回留香阁。
就这样,趁着天未亮透,街上行人不多,几个女子就这么相互搀扶回了留香阁。
这世道就是这般,谁叫她们是最低贱的下等人,下等人是不能有任何抱怨的,只能苦果自往心里咽。
在赶到留香阁大门外时,恩伶开口让未无央去给她买曹记包子铺的鲜肉粉丝包,说她想吃。
就这么支开了她。
未无央还紧张的怕那几个打手不给她离开。
谁知几个打手看都没看她一眼,催促着恩伶几人快点进留香阁,嘴里念叨困死了。
知道恩伶这是找机会支开自己,未无央感激的看了她一眼,眼里有道不尽的谢意。
两人相视,点头。
未无央转身,快步急走,很快消失在了街道上。
接下来的日子,未无央好几次在不同的官宴上看到过恩伶。
两人相识结缘,感情相投,在这无尽的深渊里互相鼓励,打气,给予彼此活下去的勇气。
也因感情越加的深厚,未无央才从恩伶口中得知了她的身世。
原来,她也和自己一样,曾经是个意气风发的世家女,一遭不逢时,坠入了尘埃里。
越加的了解游纾妤的过往,未无央越加的心疼。
彼此的身世那般像,遭遇那般同,两人更加的惺惺相惜。
……
人心险恶,人性扭曲,坠落入泥,怎还能保持高洁,不被污垢所染。
淤泥里,只有你想不到的恶,没有你躲得掉的灾。
未无央母女再怎么忍辱苟且偷生,那可灭顶的妄灾还是朝她们倾斜而来。
站在道德至高点,站在胜利的角度,那些人怎能轻易的放过她们,不把她们一次踩死,也只是为了看她们像死狗似的屈爬在地,苦苦挣扎,当逗乐的消遣。
母女俩再怎么逃,还是逃不掉,未母还是出事了。
而偷得命在魂已消的未无央,对生命绝望时,再次遇上了游纾妤的帮助。
谁知仓皇逃往边关的路途上,还是被那些人给抓了回来。
回到了留香阁,变成了其中的名妓。
……
“小姐,小姐,快醒醒,快醒醒,你怎么哭了,小姐,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未无央昨晚从外面回来受了伤,竹幽很是担心,昨夜就守在了内室里。
天亮了,厢房那边的小丫鬟来报,说是那被带回来的小姐有醒来过,过来跟未无央报一声。
竹幽去雕花架子床边掀开床帘,看了看,自家小姐仍睡着,竹幽心疼自家小姐,就没叫醒她,想着让她多睡会,毕竟昨晚上折腾到大半夜才睡下的。
竹幽就打发小丫鬟回了厢房,让她们尽心些照顾,等小姐醒了,就跟她说情况。
竹幽这一等,就等到了巳时。
她进来房间看过几次了,房间里仍静悄悄的。
越想竹幽越不放心,毕竟未无央昨晚上脖颈处有伤到,流了血,她也怕她出事,急忙掀帘查看。
不看则已,一看,就看到了闭眼流泪的未无央。
这一画面,真的吓到了竹幽,尤其她在唤喊好几次后,未无央仍不见醒来。
她抬手探了探未无央的额头,好在不烫。
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再次推推未无央的身子,这次总算是把未无央喊睁开了眼睛。
光亮透进眼里,一时,未无央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小姐,你怎么了,别吓我啊小姐。”竹幽看着两眼失焦滞神的未无央,满心满眼的焦急。
看着竹幽开开合合的唇瓣,好一会过后,她那一遍遍的轻唤声才入了耳腔。
眼神聚焦,看清眼前物。
未无央总算是回魂了。
一晚上,她睡得昏昏噩噩的,前世所经历的画面反反复复错错乱乱的挤进她的梦里。
经历过的种种太过真实残忍,好像就是发生在上一秒一样,未无央一时抽不回那绝望刻骨的感受。
“竹幽,我没事,有水吗?给我倒杯温水吧!”看着竹幽满眼的担忧,未无央心间蹿上了一丝暖。
“好的小姐,你等一下,我去给你倒。”竹幽把未无央从床上扶起来靠好,才转身出了内室去倒水。
一杯温水下肚后,冲淡了心间因梦溅起的冷意,未无央那激流而出的汹涌恨意才堪堪压了下去。
能回来,她是幸运的,她想报仇,可现在的她是如此的淳弱。报仇并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报了的。
现在的她一没金钱,二没权力,想要把仇人连根拔起,不让他们有还手之力,她得先蛰伏起来,不然仇未报成,功亏一篑,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报则矣,要报就要一击必杀,一击必中。
就未芷宁与姜弱柳两个最初的始作俑者,她若杀了她们,太便宜她们了。
杀人那是很简单的方式,地狱归来,拉两个娇滴滴的小姐垫背,还是很容易的。
可除了这两个最初的始作俑者外,那些躲在后面出谋划策的帮凶,沾染上来踩一脚的人,怎能就此放过。
不过,目前她还是做不到把他们绳之以法,她得先隐忍,蛰伏,壮大自己的实力,再一一干掉他们。
能重来,若只为了干掉未芷宁与姜弱柳,那也太不划算了,她们不值得赔掉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