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晷鸦青道袍猎猎翻卷，内衬浮现金丝勾勒的二十八宿。他碾碎陨星砂，指尖蘸取幽蓝粉末划过冉凌雪眼皮：“井宿纹成，且看人间百气。“
少女睫羽轻颤，视野骤然撕裂——
跛脚厨娘右肩淤黑病气如毒藤绞缠，账房先生印堂灰雾凝成骷髅状，而食盒内玫瑰酥浮着猩红蛛网般的朱砂毒丝，菱粉糕则结满霜白砒霜颗粒。
“世人皆浊，清醒者最痛。“墨晷袖中凝成北斗勺柄，寒光直指毒点，“还学么？“
“学！“冉凌雪抓起案上青铜剑，剑鞘纹丝未动，掌心却沁出血珠。
“剑认主，人亦如是。“墨晷嗤笑，枯瘦手指突然扣住她腕脉，“云鹤洗髓经谁传你的？“
“江……江伯兮。”
“果然是他！“墨晷袖中龟甲铿然落地，震起星砂如雾，“怀揣东海明珠，却不知那混账是你师兄？”
古槐簌簌抖落叶子，墨晷剑指凌空划出北斗七痕：“云鹤星枢剑，首式鹤颈回眸！”
冉凌雪踉跄模仿，左膝旧伤却令剑锋歪斜。墨晷暴喝甩出龟甲卦象，火团裹挟“水火未济”卦纹袭来。她翻滚避让时剑尖挑起青砖碎砾，竟误打误撞劈碎卦心。
龟甲忽如活物攀附剑身，凝成螣蛇衔尾的光链。
“吸七，屏廿八，呼四十九！”墨晷龟甲片抽打她腕骨，腥苦随呼吸渗入肺腑。夜视下蛇瞳幽光暴涨，剑招渐与星轨重合：刺：井宿银线穿透飘叶，叶脉沁出黑血。挑：剑风掀起砖屑排成北斗阵。劈：檐角铜铃断口处蓝火骤燃。
“接好了！”墨晷掌心豁然撕裂，血珠泼洒剑脊，如活蛇钻入冉凌雪阴郄穴，剧痛中光链轰然炸亮，古槐枝叶竟显透明经络——此乃墨家星链剑认主之象。
“北斗七式星轨刻不进骨头，就刻进魂魄！”墨晷将星链剑掷入她怀，转身时鸦青袍角蓝焰未熄，“明日寅时，我要见你劈开角宿星光。“
“徒儿会努力的。”冉凌雪刚答应一声，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现在她也小有本事在身，杏眸微垂，心下清明，原来是昨日答应沈砚舟要监工交稿，可她现在似乎是走不开了。
墨晷见她发窘，立马就知道是什么事情，故意黑着脸冷哼一声。
“师傅放心。”冉凌雪摆出第一招，大喊一声，“鹤颈回眸。”
“练功要用心品悟，不是大喊出声。”墨晷假装嫌弃。
“受教了。”冉凌雪内心毫无波澜，继续下一个招式，直到最后一招——鹤渡雷池也被完美复刻演绎一遍，冉凌雪才擦着汗水，停下来稍作歇息。
墨晷心中得意，却面不显色，叮嘱人脸信息一定要多多练习。
冉凌雪默默称是，然后又开始重头练起，这可惊坏了墨晷这老头子。
“哎呀，好人家的身体都经不起你这么折腾，不是说要去监工吗，还不快换了衣服过去？”
“哦。”冉凌雪见墨晷松了口，喜上眉梢，换了昨日那套男装，带着新到手的星链剑，就欢喜的出门了。
沈砚舟正站在蠹痕轩门外，望眼欲穿，心中有一句话，来回飘荡：
——他不来了吗？不是说好过来监工吗？难不成跟着夜王回红袖县了？
“公子。”
蠹痕轩有小厮见他一上午魂不守舍，多叫了几声。
“何事？”
“公子莫不是春心动已？”
“小爷看你是皮又痒已？”
“沈大哥。”冉凌雪脚下越发轻快，几步到了沈砚舟面前，“沈大哥这是有事要出去，还是办完才回来？”
“我家公子是特意在这儿迎接冉公子的。”小厮调侃一句，掩面笑着离开。
“哈？”
冉凌雪一愣，想要试一下墨晷教的识人之术。
——卧槽，惊天大瓜，老娘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冉凌雪被沈砚舟引到蠹痕轩店里，沈砚舟又贴心地安排她坐下，随即又摆出瓜子果盘，叮嘱印书工匠一定要细心谨慎。
“沈大哥，你不必如此。”冉凌雪越说越觉得心虚，想着剩余几天就先找个理由推辞了吧！
“凌儿不必客气，你的事就是兄弟我的事情。”沈砚舟越说越激动，一把拉住冉凌雪的手，还在手背摩挲一把，心道：
——肤如凝脂，凌公子这手比女子还要细腻几分，真真深得我意，只是他没有跟着夜王回红袖县，想必两人的关系也不怎么样。
“对了凌儿怎么会和夜王……”
尽管沈砚舟心中已有答案，可他还是想再确定一番。
冉凌雪抽出自己的手，心中一片恶寒，不过这沈砚舟倒是给她提供了另一个思路。
“这个……”冉凌雪含羞低头，“昨夜夜王睡下后交代了我几句，他说红袖县盗匪猖獗，恐我过去后有危险，正好这边还要监工，便让我先留在江州府。”
沈砚舟听完，心跟着凉了半截。
冉凌雪继续出击：“好在我们来江州府时遇见了夜王的师傅，他也好放心离开。”
“不知夜王的师傅是……”沈砚舟打听道。
冉凌雪也不知道这事能不能透露，只含糊其辞道：“一个退休已久的老头子罢了，沈大哥未必知道。”
“这样啊。”
“对了沈大哥有事就去忙吧，莫要耽误你的生意。”
“那……”沈砚舟左右看看，想走又不甘心，留着似乎又没什么意思，正为难之际，那小厮又端上茶来。
冉凌雪扶额苦叹，心道：
——怎么不管男女，绿茶都是这套路！
正想着，那小厮已经将茶水递到冉凌雪面前：“冉公子，请喝茶。”
“我不爱喝茶，谢谢。”冉凌雪推脱几次，又看向沈砚舟道，“沈大哥，还不快陪陪人家去，免得他将那茶水泼到我身上，到时候，不好向夜王交待。”
小厮原本颤巍巍的手不抖了，恭恭敬敬的将茶盏放在桌上，行了个礼，便红着脸退下了。
“你……你……你……”沈砚舟脸色微红，怕自己的心思被冉凌雪知道，对他印象不好，结果你了半天，还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可他对冉凌雪的心，不过，准确来说是他对冉凌的心，死了一半。
“沈大哥是想问我怎么知道的？”
沈砚舟点点头。
“我会算命，方才见那小厮端茶出来要泼我，这一掐算，原来他心悦沈大哥。”
正在忙碌的工匠一听这话，都忙里偷闲看了两人一眼，随即又见怪不怪地忙着手中活计。
其实，来江州府定居几个月，沈砚舟喜好男风的事情就会从不同渠道传入耳中，这并不是什么奇事，可这事倒愁坏了沈默涛沈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