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昭续写《汉书》,蔡琰默诵古籍四百卷。你们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我不信我一介女流都知道事情,你们不曾读过?”
冉凌雪仔细分析了这个时代,前些日子说书人提到过包公传,那就说明这不是一个完全架空的年代,而是唐宋之间,还没有被发掘的一段历史时空,或者是大宋的平行世界,所以冉凌雪不太敢提宋代及以后的女性豪杰。
“哼,既然姑娘自诩读书人,不如先朗诵一遍三从四德,老夫听听。”
“我虽不喜欢《女戒》,可这书是班昭奉诏参政,按先生所言,汉光武帝岂不是昏君?”冉凌雪越战越勇,毫不客气地怒怼回去。
——三从四德,开什么玩笑,难不成我要当着这些老古董的面,说什么妻子说话要听从,妻子外出要跟从,妻子生气要顺从,再讲些什么夫行、夫德、夫功……他们还不把我皮扒了?
——还算你有自知之明。
陆易扶额感叹一句,接着又看冉凌雪继续开大。
“今日正好是三春楼的流水宴席,我还记得有一幅《文姬归汉图》,当年匈奴左贤王夺蔡琰,尚敬其才学以师礼相待,我竟不知,现如今这江州府的才子,早已不如那些蛮夷。”
众人一听,登时作怒,可又不好说些什么。冉凌雪有意抬高他们的身份,再计较下去吃亏的也只能是他们。
可那老儒生偏生不服气,又说什么女子不该抛头露面,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三个男人关系不清不白,还与众多男子舌战群儒,那就应该浸猪笼。
江伯兮满脸愠怒,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冉凌雪已经冲到外面去了。
——今天要是不能在此间站稳脚跟,只怕日后的生存更难。
冉凌雪心中打定主意,便要和这些顽固们斗争到底。
她拉扯住过往的女子,又将老儒生的话复述一遍,询问她们的意见。
可怜这些女子,一个个畏首畏尾,都低垂着脑袋毫无反抗之意,唯一一个胆子大些的女子,抬头时却说了一句赞同的话。
“你看看,还有自找不痛快的。”老儒生冷笑道。
而冉凌雪本就不指望这些女子口中能吐出什么清醒言论,她拦住她们的的,是为了给她们洗脑,或许这一次不成功,那就借着写书,不停的洗,必须让她们知道,她们也是阳光,不该被踩进泥潭。
“那你们看看他们。”冉凌雪不急着否认女人们的看法,而是让她们大大方方地看看那些高谈阔论,将她们贬的一文不值的男人,说,“我观你们这些人的年岁,有已经孩子养大的,也有刚结婚生子的,或许还有待字闺中的,你们看看这些男人,他们的嘴脸都熟悉吗?”
“当有一天,你胯下所生之物,却拿着利刃捅向你,他告诉你,你含辛茹苦是理所应当,你任劳任怨是理所应当,你还能心甘情愿吗?”
“明明你们用命换来的生命,应该像尊重他父亲一样的尊重你,可现实却是,不管你付出多少,做了什么,他们永远看不起你们,那些还没有生养的姑娘们,睁开你们的眼睛好好瞧瞧,如果你们的儿子长成这幅德行,还愿意给他们生命吗?”
方才抬头附和老儒生的女子,应当还未生养,竟又抬头,坚定地看着老儒生摇了摇头。
“妖言惑众。”老儒生指着冉凌雪的鼻子,破口大骂。
冉凌雪勾唇冷笑道:“老先生起初说什么女子目光短浅,我便提醒老先生这世上还有班昭、蔡琰之辈,后来老先生又讲什么三从四德,这无非是你们为了一己私欲,强加给女子的枷锁,这世界不是只有你们男人,凭什么由你们去制定规则?”
“你这是大逆不道。”
“武则天做了第一任女皇,本王也没见谁说她大逆不道,甚至本王觉得她做得很好。”江伯兮走到冉凌雪身边,揽住她的肩膀,回击道,“本王还记得女皇在位时,国子监祭酒有位张姓人士,幼年失怙,其母郑氏是隋末才女,曾亲授张祭酒《论语》《汉书》。”
“我知道此人。”一书生站了出来,“王爷口中之人可是张柬之,后来他还成为了宰辅。”
江伯兮默许一般点点头。
那书生又继续说道:“在下还听闻欧阳修其母郑氏画荻教子,范仲淹母谢氏织布供学,在下不才,母亲擅长记账,小时候也是由母亲启蒙智慧,如今反倒是糊涂了,真该好好侍奉她老人家才是。”
“你叫什么名字?”江伯兮眼睛一亮,其实冉凌雪今日的言论,很难被人接受,可但凡有那么一两个认可她的人,那只能说明这个人头脑灵光。
“在下姓许名仙字……”
“许配的许,神仙的仙?”冉凌雪杏眼圆睁,惊呼出声,虽然他与《白蛇传》中的许仙身世不一样,可名字是对上一半了。
冉凌雪见许仙点头,轻声道:“你不会说你的表字是汉文吧?”
许仙摇头,补充道:“学生字通达。”
“果然通达。”冉凌雪竖着拇指赞许道。
“本王记下你了。”江伯兮拍了拍许仙的肩膀。
这场人群的骚乱也算彻底制住。
陆易有几分愧疚地低下头,他还是更擅长用手中的秋水剑说事,这些文人斗嘴,他是一刻也插不进去,好在那个当初说她些许认得几个字的丫头,自己也不差。
——也不知道曾经是谁一口一个废物点心的称呼自己,也不知道那时是谁哭喊着说自己还不如一个三无产品呢?
陆易感慨良久,又觉得自己不能让江伯兮压下去,所以明天他也要给冉凌雪准备惊喜。
说干就干,陆易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就消失在人群中。
江伯兮似乎猜得出陆易的好胜心,可找了一圈,没找到陆易的冉凌雪呢?
她知道陆易不太可能回离坎照冥轩,也不可能直接回到红袖县,估计是……
“哎呀,糟了。”
——江大美人方才处处维护我,把陆大侠给气走了。
“丫头,怎么了?”
“没什么?”冉凌雪不怀好意地笑笑。她不知道,已经离开的陆易悔的肠子都青。
——真是的准备什么惊喜,这丫头的心声怎么总是乱七八糟的怪吓人的,今晚一定要和江伯兮解释清楚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