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师乐安张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谢昭。
她不敢想象那些酷刑施加在谢昭身上时，谢昭会有多疼多绝望。
如果在诏狱中滚过一圈的人是她，哪怕她先前是个傻白甜，出来后内心也会满是阴翳，恨不得创死所有人。
可是谢昭不一样，经历了惨痛的过往后，他依然温柔和善，明明自己已经支离破碎，却还是在为别人拼凑美好的未来。
记得谢昭递给自己放妻书时，自己给他贴了个“君子”的标签。如今更加具体地知晓了谢昭的遭遇后，师乐安觉得这个标签不足以形容谢昭的美好。
谢昭不止是君子和好人，师乐安一时想不到更好的形容词来形容谢昭。但是她脑海中出现了初见那日，射入昏暗囚笼的那道月光。
孤高、柔和、于黑暗中熠熠生辉，照亮前路。
“你让我敬佩。”师乐安对谢昭的怜惜和心疼又加深了。
轻轻握了握谢昭的手指后，她轻声说道，“如果我是你，即便能出诏狱，也会转了性子变了模样，而你始终如一。”
曾经谢昭对自己说过，遇见自己，是他的幸运。而现在，师乐安也想把同样的话还给他。
如果谢昭没有给她放妻书，此时的她哪怕侥幸还活着，也不会像此刻这样自由。
“阿昭，能遇见你，是我的幸运。”
谢昭笑了笑，似有千言万语，可是最终他只是回握住师乐安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越靠近新年越放松。可是对于谢昭他们而言，越临近年关，需要忙碌和安排的事情越多。
师乐安睁开双眼时，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感：“圆圆，什么时辰了？”
小圆没回应，看样子不是去小厨房了，就是被婢女们带着去做手工了。
推门而出后，师乐安眼前一亮。
庭院中出现无数红艳艳的“花朵”，巧手的婢女们用边角料做出来的花，为冬日的庭院增添了不少喜庆。
“姑娘，你醒啦？”就在师乐安盯着院中的装饰欣赏时，小圆端着一个木托盘从院外走了进来，“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现在才辰时。”
师乐安有些惊讶：“才辰时？”
她还以为已经到了巳时，看来最近这段时间跟着谢昭早起，她睡懒觉的习惯也受到了影响。
木托盘上装着一大碗黄色的汤，闻起来不太美味。师乐安端起汤碗晃了晃，嗅了嗅味道后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圆圆笑道：“周婶儿他们煮的桃汤，说是趁热用桃枝蘸了泼洒在卧室的地上能驱除灾祸辟邪。”
顺着小圆的目光，师乐安才注意到汤碗旁边放着一根一尺长的小桃枝。
捏着桃枝看了看，师乐安又学到了：“桃汤不是用来喝的？”
她还以为桃汤是用桃子煮的汁水，过年的时候一人喝一碗取个吉利，没想到是用桃木煮水后泼洒？
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习俗。不过大景十三州，一地一个风俗，她没听说过的风俗太多了。
泼洒完桃汤后，小圆想起了重要的事：“对了姑娘，小厨房按照你指点的法子做出了馒头。这次做的馒头特别松软香甜，可好吃了！一会儿我给你送来。”
师乐安双手一抚，喜笑颜开：“真的？真不容易，终于做出来了。”
天知道为了吃上一口发酵的面食她和小厨房的厨娘们有多努力，为了搞到酵母，他们又是做酒酿，又是发老面，历经数月，可算能吃上一口馒头了。
馒头都出来了，包子也不会远了，后续的面包糕点……快了快了！
师乐安两眼放光，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看到师乐安这么高兴，小圆跟着一起傻乐道：“嘿嘿，除了馒头成功了之外，小厨房今年的点心做得特别漂亮。还有，今早的那炷香烧得特别旺，大家都说来年会风调雨顺。”
师乐安眉头一挑，笑道：“小厨房的敬灶神的香哪天烧得不旺？”
小圆摇摇头说道：“不是啊，今天的香不一样。今天是除夕，最后一支香很有说法的。”
小厨房的那些仆从们说起旧俗一套又一套，小圆当时听的时候记得清楚，结果转个身又忘了具体的说法。
挠了挠脑袋后，小圆认真解释道：“总之，今天的香不一样，不是每年都能烧得这么好的。”
师乐安笑道：“好，好。今天的香烧得好，明年风调雨顺大家都过好日子。”
小圆嘿嘿笑着：“是啊是啊。”
厨房蒸出来的馒头颜色微微发黄，闻起来有一股轻微的酸味，吃起来倒是非常松软。其实细品时还能吃到些许发酵过头的酸味，但是比起先前做出来的失败品，这点瑕疵可以忽略不计。
师乐安揪着馒头喝着牛肉汤，随口问道：“王爷呢？也吃过馒头了吗？”
小圆说道：“吃了吃了，王爷吃了两只呢。他说从没吃过这么松软的面食，还让小厨房收拾了一些给庄子送去了。哦，这次的馒头方子也飞鸽传书送到营房去了，姑娘你放心吧，你说的事大家都记得呢！”
师乐安笑着颔首：“是要送些去的，馒头比蒸饼好消化，正适合祖母他们。”
新年时节会有各路官员到王府来参拜，人来客往的难免嘈杂。老太君他们图清净，哪怕谢昭和师乐安去请了好几次，她们还是选择住在庄子上过年。
刚吃了半只馒头，院外传来了一阵闹哄哄的声响。猪叫声混着李登歇斯底里的喊声传来。
“抓住它们，别让它们跑了——”
师乐安一愣：“什么情况？哪里来的猪？”
小圆更是挠着脸颊一脸懵：“庄子上送来的年猪前几日就已经宰杀了，怎么还会有猪？奇怪……”
王府后院乱成了一锅粥，两头圆润的花猪在后院中到处乱窜，引得半个王府的仆从和部曲都加入了追逐的队伍。
众人追逐了足有两盏茶的时间才将两头猪摁住，在此期间摔倒的，扑空的……一只手已经数不过来了。
最终大家将猪五花大绑，丢在了后院的凉亭下。
师乐安看清猪身体的时候，忍不住咋舌惊叹：“好圆！”
这是两头圆得没有脖子的花猪，她从没见过这么圆润的猪。斩去它们的四条小短腿，剩下的身躯简直就是圆柱体。
李刺史在追猪的过程中跑丢了鞋，撞歪了发冠，灰头土脸的他心有余悸：“送粮食送肉脯送鱼我就不说什么了。”
谢昭听到动静赶来时，正巧听见李登用平静的声音述说着他的崩溃：“我就想知道，究竟是哪位贤才给我送了两头活猪？”
“下官，是文人呀！难不成他们以为下官可以像他们那样轻轻松松杀了两头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