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乐安过了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个生辰,这一日她收到了酸甜可口的野山楂,尝到了马场上又肥又嫩的大黄鼠,看了将军们仓促间排的战舞,晒了旷野上和煦的春光。
这一天过得快乐又满足,让她忘记了一切烦恼。
但是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她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受,白天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她还有些意犹未尽。
这时她听见房门推开的声音,这个点进门的除了谢昭没有别人。师乐安循声看去,果然看到谢昭的衣摆在屏风后方晃动。她轻笑道:“阿昭,你站在屏风后面做什么?”
谢昭笑吟吟从屏风后探出头来:“刚从屋外进来,身上带着寒气。乐安莫着急,我暖一暖就过去。”
没过多久,谢昭捧着一只大陶碗从屏风后走来:“乐安,生辰快乐~”
陶碗中一抹金黄,瞬间吸引了师乐安的注意。
那是一株金灿灿的小花,只见花不见叶,卵圆形的花瓣微微弯曲,簇拥着金色的花蕊部分。
几支小花开得高低错落生机勃勃,师乐安一见就喜欢得不行:“哪里来的花?真漂亮啊!”
谢昭将带着寒气的陶碗放到师乐安手中,笑道:“冰凌花,能在冰雪之中开出来的花。将士们说,冰棱花开春天就来了。你看,开得多好?”
是啊,多漂亮的一株冰棱花。可是此时还不到冰棱花扎堆开放的时候,想要找到开得这么热烈的花,谢昭一定跑了不少地方。
细细看去,谢昭的鞋上和衣摆上沾了泥,袖口也沾了一些污脏。
难怪下午时分,她就没见到谢昭,原以为他和将军们开会去了,却不知他是为了自己找生辰礼物去了。
师乐安捧着陶碗,细细看着每一朵小花,心化成了一片:“阿昭,谢谢你的生辰礼物,我很喜欢。”
谢昭笑得比花还要灿烂:“喜欢就好~”
他就知晓乐安一定会喜欢!
冰棱花放在了窗台上,金灿灿的花朵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为整个房间增加了一抹亮色。
犹记得去年穿越时,她身边只有个傻乎乎的圆圆,二人什么都不懂,遇到事只能干瞪眼白着急。
可是今年,她身边除了圆圆之外,还多了好多亲朋挚友。
有不拘小节的老卢,有细心稳妥的张伯,有定期为她送来补给的温家女眷们,有性格各异的将领贤才和管事们……还有,陪她一路走来,关心她尊重她将她的喜好一一记在心里,一点点为自己实现愿望的阿昭。
真好……
师乐安唇角上扬,看着窗台的方向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双眼。
睡觉,明天又将是忙碌的一天。
*
屋内温度高,小小的一朵冰棱花开上两三日就谢了。不过它的根部不断有新的花苞长出,络绎不绝生机勃发,无论何时看去,都有几朵金灿灿的小花顽强盛放着。
不愧是能破开冰雪迎风招展的花朵,生命力确实顽强。
正月下旬,冰棱花根部长出了嫩绿色的叶片。叶片破土而出的那一日,幽州也接到了大景使团出来的好消息:匈奴顶不住压力,派出了使团准备来大景议和。
听到这个消息时,师乐安和谢昭心中悬吊数日的巨石终于落下。
那日送许伯言他们出关时,谢昭说过:若是匈奴要战,他奉陪到底。
豪言壮语是放出去了,可是两国交战不是小事。
幽州百废待兴,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匈奴号称有三十万精兵强将,而幽州铁骑只有十万。
若是此时开战,幽州就是前线。即便朝廷调度其他州府的将士们来支援,幽州铁骑也会冲在最前面。
这一战若是大景赢了,幽州也难免民生凋敝元气大伤。
若是输了……那将是炼狱一般的场景,不敢想也不能想。
在二人看来,此时不是幽州最好的出兵时机。但是话摆出来了,该做的准备一点都不能落下。
从议和使团出关那一日起,端王夫妇就扎在了营房寸步不离。
将军们围着沙盘推演阵法和路线,小兵们抱着兵器一遍一遍打磨着刀刃,粮草营将粮草一车车装满随时准备开拔,膳食堂整夜亮着灯为将士们烘烤带上路的肉脯和豆干,就连军医处的小大夫们也在行囊中塞满了纱布药膏整装待发……
将士们战意满满,就等着一声号令冲向匈奴。
但作为主帅的谢昭没有将士们这般纯粹,他思考的问题更多,承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压力。
直到收到确切的议和消息,谢昭的神色才轻松下来:“再过十日,匈奴使团会从西凉入大景,许伯言他们也会跟着议和使团共赴长安。”
师乐安握着使团传来的消息仔细看了三遍,才松快地舒了一口气:“使团不辱使命,能不打仗真是太好了。不过使团为什么从凉州走,难道他们的王庭离凉州近?”
谢昭点了点头:“是的,匈奴原本的王庭在凉州境以北。后来匈奴东扩,吞了鲜卑的土地。父皇北伐时,正是因为匈奴人东部防线脆弱,他才联合了南匈奴击溃了北匈奴。”
师乐安两眼亮晶晶地看向了谢昭,谢昭了然道:“匈奴和鲜卑的战争我也只知道一个大概,日后讲与你听。我觉得匈奴使团之所以不走幽州境,一是因为王庭离凉州近,二也有可能和他们各部落之间的地界有关。具体的情况,等许大人他们回大景后就清楚了。”
匈奴使团不走幽州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谢昭他们免了护送之事。
师乐安想了想后问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解禁了?
谢昭斟酌道:“至于解禁之事,现在还为时过早,等鸿胪寺谈出结果再解禁也不迟。议和期间难免有些埋藏得深的探子和势力借机生事,谨慎些为好。”
师乐安了然地点点头:“也是,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戒严并不影响正常生活。还是阿昭想得深远,听你的~”
许伯言他们出关的当日,幽州全境戒严,所有出入境的商队都要要加盘查。尤其是往返于匈奴的商队,当地府衙会派专人看守。
两国局势恶劣,探子活动就会越发频繁。若是不防范,探子们会散入人群中引发骚乱。
正如谢昭他们预料的那样,这段时间幽州境内也爆出了数起探子闹事事件。不过官府和百姓们反应很快,闹事探子们尽数被抓,无一得逞。
听见王妃夸自己 ,谢昭的眼睛笑成了两条弯弯的弧线:“希望鸿胪寺的官员们能发挥特长,再保幽州五年和平。”
师乐安笑吟吟道:“一定会的。”
谢昭起身理了理衣襟,笑着对师乐安伸出手:“匈奴和谈的消息我想亲自告知卫老,乐安陪我走一趟?”
师乐安颔首:“好,我去唤卫琼。对了,要唤卫琅一同回去吗?”
谢昭摇了摇头 ,笑道:“此行便宜行事,不用惊动太多人,有卫女官引路已经足够。”
师乐安眉头一挑:“听王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