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破败的屋子里,一个瘦弱不堪的少女躺在残旧的木床上。
冰冷严寒的天气,身上只盖着一张并不厚实的棉被。
面色惨白,脸蛋却泛着奇异潮红。
呼吸微弱,似乎随时会停止。
一个同样瘦弱的婢女不停的交替着冷布巾敷在少女的额头上。
除了拧布巾,婢女一点也不敢错眼,紧紧关注着少女的情况。
突然,少女胸膛微弱的起伏停止了。
“女公子,女公子,你快醒醒,别吓莲房。”
莲房脸上唰的一下血色褪尽,想要伸手去探少女的鼻息,手却颤抖着不听使唤。
“咳咳——”
这一声微弱的咳嗽,仿佛破进黑暗里的光芒。
莲房浑身一软,趴在她家女公子身上,哇哇大哭:
“哇~女公子,你终于醒了!吓死莲房了。呜呜~”
虚弱细小如蚊蝇的声音缓缓响起:“莲房,别哭了,我想喝水。”
莲房呜咽着抹着眼泪:“好,莲房这就去倒水。”
趁莲房转身倒水之际,程少商(周周版)喝了滴稀释的灵泉水,身体的沉重阻滞霎时消失,也有力气撑起身子坐起来。
这一坐起,后背就感觉了逼人的寒气,立即用棉被把后背也裹住。
莲房捧着粗陶碗走过来,程少商想伸手接过,却被莲房躲开。
“女公子,你刚醒,没力气,莲房帮你。”
除此之外,这碗还是这屋子里唯一完整,没有豁口的碗。
程少商喝了小半便推开了:“够了。”
看着莲房眼里的血丝和眼下的青黑,柔声道:“你去休息休息,我也再睡会。”
莲房拒绝,她被刚才那刻吓坏了:“不,莲房要守着女公子。”
真是个忠心的小丫头,怪不得原主的愿望是好好待她。
“我感觉好多了,没再发冷发热了。”
“真的?”莲房连忙伸手探了探程少商的额头,“真的,高热终于退了。”
程少商微微一笑:“所以,你快去休息吧,别我还没好全,你又倒了。”
“嗯。”莲房重重点头,“莲房不会让自己倒下的。”
“这才对,去休息吧,我也再睡会。”
莲房乖乖起身,却还是怕程少商冷着,往火盆加了几根木柴才出去。
莲房退出去后,程少商才躺下,闭目接收原主的全部记忆。
刚刚莲房贴着她耳边哭得太惨了,只能先醒过来安抚莲房。
原主是古代版留守儿童,地里黄的小白菜。
因为二叔母葛氏的诡计,大母董氏的孝道压制,父母就舍下了刚出生龙凤胎中的女儿。
十五年来只有几封信件,寥寥数语。
收到信件的时候是原主人生中少有的快乐时刻,可看过信件后也是原主失落的时刻。
原主期盼着父母归来,期盼着父母接她到身边,但来的信件从未提及。
如果仅是缺失父母的爱,她也不会成为程少商。
二叔母葛氏不慈不贤,对原主刻薄苛待,体面的下人过得都比原主好。
担着教养之名,却不教原主识字识礼,常常借故罚原主,饿肚子是常有。
放任旁人排挤、讥讽、孤立原主。
每每原主生病,都将原主丢到庄子上,不给寻医问药,原主都是靠自己的毅力,和心里的一股气熬过去的。
这回原主本也是可以熬过去,但她穿过来那一瞬,原主不知透过梭世镜看到了什么画面。
强撑了十五年的那股气和毅力,散了。
灵魂离去时的愿望,希望她能照顾好莲房,以及不要对任何人有期待。
程少商(原)闭眼沉入黑暗,希望来世能拥有爱她的人,不再有抛弃。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悲伤的情绪残留在心头,程少商惆怅的捂着胸口。
放心,伤害你的我一个不会放过。
无视你的,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
“陇右大捷!大军凯旋——”
一只野兔小心翼翼的在草丛里觅食。
程少商举着自制的弹弓,瞄准。
“咻”
石子击中野兔的脑袋。
野兔,嘎。
程少商提起软塌塌的野兔,笑容灿烂:“莲房,今晚的肉有着落了。”
莲房超崇拜:“女公子你好厉害。”
程少商将背篓里的野菜和草药拨到一边,再将野兔放进去:“好了,回去吧。”
啪啪啪——
还未出树林,距离小破屋约十几米,程少商便听到响亮不耐的拍门声。
瞬间警觉,拉着莲房躲到一棵粗壮的大树后,小心探头查看。
莲房猫着腰轻声道:“这么多人,还有马车,是来接我们回去吗?”
程少商将莲房的头推回来一点:“先看看情况。”
侍女甲敲门敲的手都痛了,不耐的抱怨道:“这么久都没人应,该不会死在里面了吧?”
侍女乙也不耐烦了:“都说祸害遗千年,才病了不过月余,哪那么容易就病死,怕不是故意不应。”
符登忍着心里的厌恶,好声劝阻:“都跟你们说了,四娘子就是被你们丢到庄子上,才重病不起,现在身子还没好全呢,走不得。”
“哼,走不得也得走。”
一个钗环叮当响的老妇走到了程少商她们的视线范围。
“还有半个月,家主便要归来。现下别说她是病了,就是死了,今天也得给我抬回去。”
莲房低声欢呼:“女公子你听到了吗?家主要回来啦!”
程少商平静道:“听到了。”
莲房恨恨的看向那班仗势欺主的刁奴:“到时我定要在家主女君面前,狠狠告上一状,把他们都打板子发卖了。”
“闪开,让我来。”
李管妇趾高气昂提着早有准备的食盒,一屁股顶开两个侍女:
“四娘子,想必这些时日,你也没吃过什么热食吧?我今天做了不少吃食带来,吃完了好上路。”
回应她的是沉默的空气。
李管妇恼了,大力拍着门板:“要是再不开门,这食盒,老妇可全倒了啊!”
依旧是沉默的空气。
啪啪啪——
“哎呦。”
李管妇甩了甩发痛的手,把食盒扔到地上。
“来人!给我把门撞开!”
符登闪身张手挡在门前:“你们这是要欺主吗!”
“拉开他!”
李管妇叉着腰:“今日不管怎么着,她程少商都得给我走!”
程少商眼眸微眯,好生大胆的狗。
在马夫的费力撞击下,小破屋的大门“哐当”倒下,带起一阵灰尘。
“哼。”李管妇抬步进去,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扬声道:
“四娘子,夫人宽宏大量,已经原宥了你的过错,乖乖跟老奴回去吧,别躲了,老奴没功夫陪你玩。”
李管妇:“去,把她给我揪出来!”
侍女们左左右右,上上下下,连牛棚也进去翻了。
“糟了!”
“完了!”
李管妇:“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侍女甲:“李管妇,这四娘子找不见了!”
“什么!”李管妇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再去找一遍!还有去问问庄子的人!快!”
七八个侍女跟符登顿时四散开来。
看着李管妇一群人上蹿下跳的慌张样,莲房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得太大声。
昂头给自家女公子竖了个大拇指。
程少商嘴角上扬,笑得弯弯的眉眼,犹如勾子,勾住了某位少年将军的视线,也在他的心里放了八匹狂奔的骏马。
远处山崖上,一群骑着马的黑甲将士清楚的看着下方小破屋及周围的所有动静。
梁邱飞挠了挠脸:“这什么情况?”
梁邱起扭头询问最前方的俊秀少年将军:“少主公,抓吗?”
凌不疑目光凝视着某一处:“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