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了,他找了她十七年。
她在他的记忆里停在了小娃娃的模样,她也在他的想像里一点一点长大,长成了现在的模样,所以,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周烁的呼吸很均匀,眉宇舒展,明朗大气。
小时候的周烁便是这般模样,牧辞很好奇,什么样的师父能养出这么霁月光风的女孩子,无论是小时候和她在一起,还是现在这短短的两天,都让牧辞那颗冰封住的心,融化再融化。
他本来已经看透了生死,不在意也不留恋。可是看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心底里就慢慢升起了对活着的渴望。
十七年,他想念了她十七年,现在刚刚找到她,他忽然舍不得死了,舍不得离开这个冰冷的世界,因为,自周烁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忽然就不冷了。
周烁,就是一个闪着光的宝贝。
牧辞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周烁幼细面庞,怕吵醒她,又实在忍不住,这轻轻的动作让周烁觉得很痒。
她伸手拨开牧辞的手,喃喃道:“花花走开,别吵我!”
她跪坐在床边,枕着自己的手臂睡着,一抬手间身体失衡,一下倒了下去。
“周烁!”牧辞一急,连忙伸手捞她。
周烁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了牧辞一眼:“哥哥醒了?再睡一会儿,我好困。”
牧辞柔声道:“那你到床上来睡。”
“好。”周烁眼睛都没有睁开就爬到了床上。
牧辞张开手臂,让她枕着自己,小丫头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呼呼大睡。
牧辞的心,忽然被填得满满的。
......
周烁这一觉,直睡到天光大亮。
她是被热醒的,踢开被子伸了个懒腰,却一不小心碰到了身旁牧辞的脸上。
周烁慌忙坐起,对上了牧辞含着笑意的眼睛。
“石头哥哥醒了?”周烁惊喜。
牧辞缓缓起身,微笑看着周烁:“辛苦你了。”
周烁立刻把手放到牧辞的腕上,凝心屏气诊了脉,脸上的表情更加惊喜:“哥哥我们下床试一试。”
牧辞微怔。
周烁却已跳下床,坚定地说:“石头哥哥,勇敢一点,来!”
牧辞在周烁的目光中迟疑着挪到了床边,又在周烁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地毯很软,这是他的第一个感觉,而同时他的心头不由一凛。
他的脚,有感觉?
周烁站在他面前两三步的地方,向他伸出了手,鼓励着他。
牧辞下意识的向前迈了一步,他愣住!
又一步,再一步!
他难以置信的看向周烁,周烁的笑,如春花般灿烂。
牧辞僵硬地迈动双腿向周烁走过去。
这两条腿经年未使用过了,牧辞的脚下一绊,向前扑倒,周烁忙迎上来扶他,却受不住牧辞的体重,两人一起摔在了厚软的地毯上。
牧辞把周烁压在了身下,周烁却笑出了声,“高兴吗?石头哥哥,你可以走路喽,虽然现在还不熟练。”
牧辞手忙脚乱的挪开自己的身体,怕把周烁压坏了,可是心头的狂喜又让他撑起身子把周烁困于双臂之间,颤声道:“真的!我可以走路了!”
周烁笑得眉眼弯弯,点点头。
牧辞伸手拥住周烁,把头埋在了她的颈间,良久,才轻声道:“周烁,别离开我。”
周烁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哽咽和一丝委屈,伸手拍了拍他的背,笑着说:“我没家了,哥哥收留我吧。”
牧辞整理了自己的情绪,翻身躺在地毯上,握住了周烁的手:“好,一言为定!我们一辈子在一起!”
周烁表情认真了,“那哥哥可得答应我,配合治疗!你说的一辈子可不能就半年时间!得像我的一辈子这样长。”
牧辞的眼眶不由一热。
他还有半年时间,这件事全家都知道,爷爷的叹息,父母兄弟亲戚们的漠然,他早已麻木了。
除了爷爷,没人在意他的死活,甚至,可能还盼着他死。
这一次,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被需要,被挽留。
周烁忿忿道:“也不知道哪个庸医下的定论,怎么就判定你还有半年好活?你把他给我找来,我要和他理论理论!”
牧辞抬手,把周烁的头发掠到耳边,淡淡道:“不重要了。”
他坐起来,努力想撑起身子,周烁扶他:“石头哥哥你别急,雪津丸的药效是发挥了作用,可是你的身体,病得实在太久了,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恢复如初,除了我每天要给你输导药物,针灸按摩之外,你自己还要加以锻炼,恢复肌肉功能,但是用不了一个月,一定可以像正常人一样了。”
牧辞扶着周烁的手站直了身体,目光坚定起来:“好!我一定听你的话!”
他试探着迈开步子,重新走回到床边,周烁轻轻扶住他的手臂,这短短的几步路,让牧辞额上出了一层细汗。
周烁把这两天的事情和牧辞说了一遍,末了,她迟疑了一下道:“我看了你之前的菜谱,哥哥的饮食习惯要改一改了,你以前喜欢吃的那些菜都与你的病有害无益的,病要三分治,七分养,再好的药也不如食补,同理,药再好,饮食与之相悖,那也会让药效大打折扣,甚至还会相冲相克。”
牧辞愣了愣,心头百转千回的念头闪过。
终究,他什么都没有说,笑了笑,“周烁,你做的菜,很好吃,以后,能常做给我吃吗?”
周烁点头,拍着胸脯保证:“当然!我的手艺,师父和师兄们可是赞不绝口的!以后你的饮食,我来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