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娟仔细回想着。
“那人出门时左瞧右看,鬼鬼祟祟跟做贼一样,具体长什么样子,我倒是没看清楚,昨晚黑灯瞎火的,他也只低着头走路。”
宋立春问:“你没看清楚,怎么知道是她爹的?”
“我怕租客一个年轻姑娘在沈家房子里出事,就去敲门查看,那女的出来开门,我看着没事就多问了一嘴,是她告诉我那是他爹。”紫娟想了想,又描述道:“虽然没看见脸,但是从背后看,身形瘦高,看衣着穿戴和走路姿势,可能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
仅从这大概的描述,倒是跟宋凤琴的爹也能对得上。
“对了,紫娟姐,你大晚上跑出去做什么?”
“接少爷啊,少爷昨天回来的很晚,我在门口等了许久不见人,就到处溜达了一会儿,谁知等我回来的时候,少爷已经到家了。”
“没有第一时间接到少东家,你是挺遗憾的。”
“谁说不是!”
宋立春刚进沈家第一天,紫娟就把她当成觊觎少爷的坏女人,后来见她正儿八经相亲又差点定亲后,对她就略有改观。自从上次竞标会那一闹之后,对她就几乎不设防了。
紫娟同情地看着宋立春。
“你怎么得罪少爷的,他得半个月没理你了吧?”
“不知道,从上次竞标会回来,他就看我不顺眼了,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过他。会不会是,他被狗咬了,我还说他运气真好?还是我一开始给狗崽取名,和他重名了?我可不是故意针对他的。”
紫娟仔细一想,似乎少爷确实是从那之后的第二天,开始冷落宋立春的。
“十两银子对绝大多数人确实是一笔巨款了,可对沈家来说,却是九牛之一毛,你把银子看得比他的伤还重要,他不生气才怪!你也真是的,下次说话要过脑子。”
“记住了,多谢紫娟姐姐教导。”
与此同时,在教舍里听着学生们朗读的沈齐,却是一直看着自己的手发呆。
没人知道,他最近为什么把课全调到上午,也没人知道午饭后他又去了何处,以至每次等到几乎天黑才回家。
他是寻医问药去了。
这半个月,他几乎跑遍了平原县及周边的所有医馆,每见到一个大夫就会让对方帮自己看伤口,问是不是疯狗咬伤的,问自己会不会死。
半个月过去了,他终于度过了书中记载的十日发病期。
也就是,他被抓伤后十天没发病,基本上就可以排除那狗患了疯狗病了。
可每日担忧自己的‘伤情’同时,还有一种微妙的感觉让他郁结于心。
他那日,为什么本能冲动地帮她挡狗?
不应该啊,不应该啊。
所以他最近看到宋立春就来气,是她,差点害死自己。
不过,沈夫人对儿子此举却是另有一番看法。
“高人果然没错,齐儿对宋家丫头确实不同于他人。”
“夫人的意思是……”
“知子莫若母。哈哈哈,齐儿从小便是贪生怕死之辈,为了避免让自己受伤,可以说是无时无刻不活得战战兢兢,有时候我这个当娘的都实在看不下去。可他那日,居然挺身而出,第一次如此勇敢,不得不说,是那宋家丫头的功劳。”
“贪生怕死……”当娘的如此评价自己的儿子,不得不令王婶拼命咬住嘴唇才没笑出声,“夫人不怪那宋家丫头害少爷受伤?”
“又不是那丫头让他去挡狗的,我怪她做什么?”
“夫人明智。”
又到了下工时间,宋立春做完手头的事情后就去接腊月,之后姐弟俩一起回家,她又想到了大房,不知道她爹今天去码头会问出什么情况,脑子里乱糟糟的,腊月跟她说什么她都没听进去。
一回到家,自然是先问这个事情。
“娘,我爹去码头找大伯了吗,到底什么情况?”
“没等你爹去,你大伯母今天早上就过来还棒子面钱了,你给她的那三个馒头,她也算了钱一并还给我了。”刘慧贞知道女儿着急,便赶紧解释:
“你大伯母说,你大伯昨个夜里很晚才回来,还带回来二百多文的工钱,说是前几日欠钱的货主,都给他结清了。”
宋立春算着大伯去码头的日子,按以前一天六七十文算,应该带回来四五百文才对。
“怎么这么少,才一半的工钱?”
“那倒不是。”刘慧贞摆摆手,“你大伯母说的,说你大伯的腰还是不行,干多了腰伤就复发,只能少干一点,慢慢靠日子。不过这也挺好,这是没本钱的生意,一天赚三十多文都是纯剩的,怎么也比种地强。”
“这倒也是。就是辛苦大伯母了。”
“你大伯母其实人很好,就是命太苦了。”
刘慧贞又絮叨起已经说过多次的往事。
“娘从小就不会做棉衣棉裤,你小时候穿的都是你姥姥给做的,你八九岁时,你老姥姥瘫了,你姥姥就没时间做了,你奶奶也根本不管你,更不可能给你做棉衣棉裤,幸好那时你大伯母嫁过来了,一开始是她给你做,后面又手把手教会了我……”
“你大伯母刚嫁过来时,还以为怎么都会比在后娘眼皮底下生活有盼头,没想到啊,她命太苦了,又遇到了你奶奶……”
宋立春之前也一直认为,大伯母命苦是后娘和恶婆婆带来的。
可是今天,她忽然有了新的看法。
“娘,大伯母的苦,虽然有后娘和婆婆的原因,可是最重要的原因,却不是她俩。”
“啊?那是谁造成的?”
“是大伯母的亲爹,还有我大伯!”
“立春,你怎么会这么想?”
宋立春说出自己的看法。
“若是她亲爹没有忽视她,不纵容她后娘,她后娘就不敢明目张胆虐待她。”
“若是大伯真心疼大伯母,敢为了大伯母出头和我奶奶据理力争,我奶奶也不敢欺负她到这个地步。就像你和我大伯母面对的是同一个恶婆婆,可你有我爹替你出头,我奶奶就不敢像对我大伯母那样对你。”
“我……”刘慧贞再一次被女儿说得哑口无言。
又过了两天,便是月底,宋立春去县城的沈家银楼例行盘点库存,办完差事后,想着宋二壮昨天腰伤复发,她就打算去医馆拿两贴膏药回去。
刚到医馆门口,正好看到大夫把两包药递给一个妇人。
“宋家娘子,这是你的安胎药。”
“多谢大夫。”
宋立春第一眼就觉得那背影很熟悉,听到对方的声音后,认出对方果然就是宋凤琴。
安胎药?
她刚要抬脚进门,有一个男人却从自己身边快一步冲了过去。
“凤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