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气晴好,不冷不热也没有风,很多来县城赶庙会的也顺道来了城隍庙。
宋立春两世以来,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从进门开始便好奇地左瞧右看。
沈齐就从容多了。
也许是离开熟悉繁杂的生活场景,此处难得让人心绪平静,他也多了些耐心给宋立春一路解释。
“城隍庙的台阶多为单数,象征阳数,登阶时要步步稳重,切忌跳跃奔跑。”
“切忌不可踩踏门槛,门槛代表神灵的界限,跨过时要有敬畏之心。”
“庙中提供免费香烛,也可自购,点香后不可用嘴吹熄,可用手扇熄。”
“……”
走了一会儿,有穿道袍之人迎面而过,就见沈齐微微躬身示意,嘴里还念道:“道长慈悲。”
宋立春感激沈齐的一路讲解,但是要进去上香时,她并不希望身边有旁人陪同,因为她要对前世爸妈念叨些话。
刚好沈齐也要去找人,两人说好了会合的地方便就此分开。
沈齐盯着宋立春的背影,盯了许久,之后才转身离去。
他一路问着,不久便寻进了一僻静的院落。
他要找的,就是娘亲口中那所谓的‘高人’。
他两世都不信神佛,更不信什么高人,只觉得娘亲如着了魔般信这高人,他才要来看个究竟。
沈齐刚走进小院,便听里面的人说道:“驱邪镇煞符,治病符,招财符,和合符,阴符,你要哪种?”
原来是个卖符的道士。
沈齐立在门外。
“王道长不是专门给人卜卦算命的么,怎么,还兼卖符咒?”
被沈夫人称为高人的王道长,把门打开一点,脑袋从门缝中探出来,看到沈齐后,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镇定自若。
他把门打开,让人进来说话。
“我学得比较杂,道士们混饭吃的本事我都学了些,卜卦算命会一些,制符咒也略懂些皮毛,有时候也下山帮人看风水、做法事。不知你,今日前来,所谓何求?”
沈齐道:“你既然懂得这么多,还能掐会算,就没算出我今日为何来此?”
进了房间,王道长搬了个凳子让对方坐下,还周到得沏了茶水待客。
“嗐,我只是个道士,又不是神仙,哪能猜到人心里去。先喝口茶吧。”
此处实在清幽,沈齐一入座,恍惚间竟觉得这种感觉莫名地熟悉,再看那王道长,跟自己说话竟也像旧友重逢,毫无陌生感觉。
“咳咳。”沈齐不想与任何人亲近,便递过去一张胡编乱造的生辰八字,“道长既是高人,可否帮我算下命理如何?”
王道长看都没看那八字。
“你既不信命,又何必算命?”
“谁说我不信命?”
“你脸上写着呢。”
“……”
王道长老神在在品着茶。
“你这人,就是执念太重,执着不该执着的,对你有什么好处?倒不如今日不想明日事,活到哪算哪,及时行乐才不枉此生,不是么?”
“执念太重?执着不该执着的?”沈齐呵呵一笑,“道长怕是看走眼了。”
若说前世,他的确有执念。
读书时一心科举,做官时执着高升。
可这一世,他已经把前世最执着的两件事全抛下了。
此生既不打算读书科举,自然也就不执着于仕途高升。
王道长也是呵呵一笑。
“执着于刻意不执着,何尝不是另一种执着。”
沈齐眉间一凛。
“道长此话何讲?”
王道长瞧着沈齐,又慢悠悠品了口茶。
“该读书时便读书,该为官时便为官,一切顺其自然多好,何必执着非不去做某些事?”
“执着于非不做某些事,和执着于非要做某些事,不都一样是执着么?”
沈齐忽然变了脸色。
“你知道我的事?”
王道长不置可否,只又说道:“雄鹰注定是雄鹰,便是刻意收起翅膀混在家禽中,待时机一到,照样会展翅高飞。”
沈齐再次静了下来,管他算出什么天机来,他只信自己这辈子一定会逆天改命。
他面露不屑。
“若是雄鹰,偏就愿意做那不起眼的家禽,终生都不再展翅高飞呢?”
他一个秀才就到头了,只要不继续往上考,不像前世般拼了命钻营官场,谁还能认出他是一只雄鹰。
他还偏就乐于做个不起眼的家禽,没事下个蛋,再叫唤几声向主人邀功讨食,多快乐自在啊。
总比做那雄鹰强,飞得越高,风越大,被人一箭射下来,就得当场毙命。
王道长见沈齐的茶杯空了,便又帮他续上。
了然笑道:“雄鹰或是家禽,并非是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此乃天生。总而言之,形势比人强。”
“在下,还就不信了。”沈齐一杯茶下肚,把茶杯一撂,起身便走,“没人可以硬逼着雄鹰翱翔!”
王道长笑了笑。
“便是要做家禽,也得先下个蛋不是?不下蛋的家禽,可是要被宰杀吃肉的。”
“胡扯,男……雄的、公的如何下蛋?”沈齐讥笑对方雌雄不分。
王道长神秘一笑:“自是要配合母的。”
沈齐一个趔趄。
又听对方说道:“天赐良缘,何不好好珍惜?”
沈齐终于相信,娘亲找的这个高人,的确异于常人。
可他又觉得,自己这重生的造化也不是人人都有,他可是天下独一份的存在。
如此想来,那好胜心又起,他总有一天要让那道长向他认输。
他依然坚持之前的想法,不再考科举,不再做官。当然,也铁了心不会娶妻生子。
这念头一起,才忽然想起和宋立春还有娘亲的约定,便赶紧朝约定的会合地点走去。
那三人已经等了他一会儿了。
沈齐忽然想到什么,便问娘亲:“娘,你平时来烧香祈福,不都是要去见那高人么,怎地今天没去见,这么快就出来了?”
沈夫人遗憾道:“听其他道士说,那王道长正在闭关修炼,这几天都不见客。只能等下次来再去拜访了。”
沈齐眯了眯眼睛,终是没多说什么。
想起那人说的‘天赐良缘’,他又忍不住看了宋立春一眼,却见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了一般。
还没等他细问,却见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大老远便指着宋立春喊道:“是她,就是她偷了小姐的荷包,你们还不赶紧把人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