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彻底关上，他轻轻的呵了口气，手掌下意识揣进衣兜里摸索，掏出一包烟。
门口的警卫有些不好意思的提醒：“抱歉，这里不可以抽烟。”
周楷愣了愣，随即好脾气的笑笑：“不好意思。”
他将烟揣回兜里，踱步来到窗边。
四月晴朗的天，一排大雁自南而归，在湛蓝的天空留下一排痕迹。
他仰头，盯着那排大雁，看它们肆意扇动的翅膀。
何曼坚决的目光在他眼前闪烁，他想起她离开的决心。
喉咙里再次泛起痒意，他忍了又忍，还是掏出一支烟，慢慢点燃了，看着大雁消失的背影。
大雁可以自由，可曼曼不可以。
他的面容在烟雾里氤氲，他静静的想，四九城这四四方方的天，困住他，困住他们。
只有那年，在夜晚撞上他车灯的少女，她抬起头，那双眼那样明亮璀璨，足够将夜色和灰暗驱散。
他累了太久，沉浮了太久，只有在她身边，看她那双纯真无邪的眼，才可得片刻宁静。
她是他这一生坎坷颠簸里唯一的温柔，他绝不愿放手。
何曼和许老师道别走出房门时，周楷正在门外等她。
他看她神色轻松，便知这位多年任面试工作的老师教她良多。
“周大哥。”何曼唤他一声，周楷含着笑迎上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从今天开始，许老师会教你一些面试方面的知识，每天这个时候，我会让人送你过来。”
何曼乖乖点点头，周楷复又向许老师寒暄。
对方很友好，只说每天这个时候她在这里等何曼，多余的话一句不问，哪怕看到周楷和何曼关系非同一般，她神色也平静如常。
周楷事务繁忙，亲自带何曼见许老师已经是抽出空，实在没有时间再送她回景宅，便亲自叮嘱了司机一定要送她到家。
何曼有些好笑，他这样叮嘱，像是怕她在半路消失。
“到家给我发消息。”周楷又对她道，何曼点点头。
男人在车窗外温和的笑了，目送她离去。
车子行驶，何曼想起方才许老师和她讲的那些，莫名的心潮澎湃。
她讲的很好，很多知识点都是贴合何曼家乡那边的实情，又兼顾实际行动，讲起来言之有物，趁着现在还记得，何曼索性做起笔记来。
她一忙起来，阿尔加和贝亚便只能丢给赵玉锦，好在他虽然骂骂咧咧，但总归也还是把两个孩子照顾的不错。
只是有的时候看向何曼，他目光很是复杂。
再过几天便是面试时间，何曼的面试课学的差不多，收拾东西打算回去准备面试。
她刚把衣服拿出来，一回头便看到赵玉锦站在衣帽间门口，正靠着门静静看她。
本来就是晚上，衣帽间又大，他一下子出现在那里，吓了何曼一大跳。
“你干嘛呀？”她拿了两件轻薄一点的外套，没忍住轻轻斥他一句：“吓我一跳。让一让。”
他站在门口，身躯挡了一半门，何曼伸手推他。
手腕却被抓住，他的目光落在她手指上，眉毛拧起：“我送你的戒指呢？”
何曼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要回家，被我爸妈看见不好，就收起来了。”
她侧身示意，衣帽间另一侧是她专门放首饰的地方，几排玻璃专柜，里面全部是这些年他们给她买的珠宝首饰。
黄金钻石，玛瑙珍珠，堆了满满几个柜子，在灯光下折射着足够动人的光芒。
她从前很喜欢戴的那几只玉镯，此刻也静静的放在柜子里，包括周楷上次送她的白玉镯子。
此刻她的手腕上一片空荡。
赵玉锦下意识攥紧了：“戴上。”
何曼轻轻蹙眉：“不行……”
他却不肯听，执意去拿了那枚戒指，捏着她的手指给她戴上，何曼不悦，要拿下来，他却猛地抱住她。
“为什么不戴？”他双臂抱她抱的那样紧，几乎有点让何曼生痛。
“看到又怎么样？”他在她耳边，语气带了几分偏执：“看到就看到，告诉他们是我送你的订婚戒指。”
何曼忍无可忍：“赵玉锦，你发什么疯？”
她一把推开他，拧着眉头把那枚戒指拿下来，本来想扔到他脚边，可看着那明亮硕大的粉钻，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样子，她还是忍住气愤，把它丢回到柜子里。
赵玉锦看她对这枚戒指丝毫不在意的模样，眼底情绪越发晦暗不明。
何曼还没收拾完东西，懒得和他纠缠，冷着脸侧身从他身边走过。
好在赵玉锦倒也没再说什么做什么，她关门而出时回头看了一眼，他正站在那玻璃柜前。
用以照亮珠宝首饰的灯光照在他面容上，那灯光是冷白的色调，没有一丝温度，赵玉锦觉得自己的心也冷透了。
他惊恐的发现，现在不会再有什么东西能哄好何曼了，像从前那样，简单的就让她高兴。
飞机落地，何父何母亲自来接何曼，他们专门请了假，又在省城定了酒店，打定主意要陪何曼考试。
她当年高考，他们也是这样亲自陪她。
何曼在飞机上沉重了好几个小时的心总算稍得安抚。
“先休息一会儿吧，等会儿再去吃饭。”何母看出她眼下的疲惫，贴心的嘱咐她上床休息片刻，给她亲自盖了被子，将窗帘拉上：“别担心，一切都会顺利的。”
她笑着摸了摸何曼的额头，仿佛她还是个小孩儿。
等何曼睡着，她才小心翼翼的关上门，到了隔壁。
何父虽然寡言，但也心细如发：“我看曼曼心情不是很好。”他皱着眉，“孩子怕是压力大。”
何母摇摇头，她却不这么觉得，她之前几天都和何曼有交流，知道她找了个专门讲面试的老师，还和她说，虽然第二名只比她低三分，可不出意外她应该能考上。
所以应该不是考试的压力。
何母想起过年时候赵玉锦上门时的情形，想起女儿看向他时虽然藏着的，但又那样明显的爱意，以及这些日子，她突然开始对自己生活的绝口不提。
身为女人的直觉，让她敏锐的觉得，也许是他们之间感情出了什么问题。
可何曼不说，她也不好在这个时候问她，只能装作毫无察觉的模样，只在日常生活中照顾好她。
面试工作仅仅只有一个早上，何曼穿了她从前几乎没穿过的正装，长发挽成丸子头，有些忐忑的步入考场。
面试成绩一般在所有人面试工作结束后便会出来，可这一次他们进了考场，才听相关负责的人说，面试成绩要等下午才能出来，大家虽然讶异，可也没有什么人提出质疑。
何曼从考场出来，还觉得自己刚才虽然紧张，但答的还是很不错。
她进去时蹙起的眉头舒展开，反倒让第二名的男生有些苦涩的笑了。
“恭喜啊。”说着恭喜的话，他脸上却是愁云惨淡，也不管和何曼认不认识，便喋喋不休的道：“唉，我考这个岗位都考了三年了，本来还想这次考一百四十三，我一定稳了，谁知道你考更高呢，你也太厉害了吧？”
纯粹一个陌生人的赞扬让何曼有点不好意思，她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轻轻的笑了笑。
男生看她笑的模样，神色微微一愣，目光落在她脸上，不由道：“你长的很漂亮。”
面试过程中，形象气质也很加分，面前的女人长的很好看，身上有一种他说不上来的感觉。
像是青涩，却又足够贵气。
他目光微垂，瞥过她脚上的鞋子，依稀听有人说过，那一双鞋子就是寻常人两个月的工资。
他一阵默然，心越发的凉了。
何曼张了张唇，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有些尴尬的开口：“哦，谢谢。”
男生看向她的目光变得复杂，何曼有些不适，正打算想什么理由先离开，目光便先看到了本不该在这里的人。
“曼曼。”
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赵玉锦笑着走了过来，手里还拿了一束花，“听说你们面试结束了？”
何曼愣了愣：“……嗯。”她找到理由，对身边的人忙道：“我先走了，再见。”
那男生依旧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拜拜。”
何曼大步朝赵玉锦走去，心中还是松了口气。
赵玉锦迎面走来，牵住她的手，目光却越过她看向身后，神色有一瞬的晦暗：“刚刚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