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曼,”
赵玉锦的手握住了她的指尖,他怔怔的看着她,像是慢慢明白何曼不会再和他说什么。
可他还是哀求般的看着她。
何曼叹了口气,用哄小孩儿的语气:“我叫家庭医生给你好不好?你真的在发烧,头晕不晕?”
赵玉锦在她看似关切的问询中,慢慢松开了手,声音有些低哑。
“不用。”
因晚饭时的小插曲,赵玉锦精气神显然萎靡了些,何曼洗完澡出来时,他正站在桌前,手中拿了一杯温水。
桌上放了几个药盒,何曼走过来不由看了一眼,看不懂的英文名字,外壳看上去有点复杂。
她脚步略微一顿,在赵玉锦身边停下,伸出手企图来拿,赵玉锦却发觉她的到来,连忙伸手将那药盒拿起来塞进了抽屉里。
“刚刚你吃的是什么药?”何曼神色微肃,认真的看向赵玉锦。
赵玉锦偏过头不看她,语气听上去有些虚弱:“没什么,维生素而已。你收拾好了?那就睡吧,我再去看看海棠。”
他说着要往门外走,却被何曼抓住手臂。
“赵玉锦。”
她语气严肃:“你又瞒了我什么事。”
一个又字,让赵玉锦一下子停住脚步。
他回身来看何曼,女人仰头望着他,发尾还是湿的,熟悉的动人的眉眼被水汽蒸的粉红湿润又柔软。
可他已渐渐明白,她不再如从前般柔软。
“我没有瞒你,”赵玉锦忍着身体的不适,轻轻拨开何曼的手,在她沉默的注视中轻声说:“我去拿吹风机,给你吹头发。”
何曼静静坐着,镜子里倒映出男人的脸。
她明白赵玉锦为什么而难过——他这几天来的消瘦的确十分明显,连颧骨都有些微微下陷,然而她今天才注意到。
也或许不是今天才注意到,其实在国外便有察觉,不过她骗自己是他工作太忙,以至于她忽视他在夜间的频频失眠,忽视他每天三顿的苦药,忽视他变得清淡的饮食。
她忽视他的一切不适,不再为他的痛苦而心疼怜惜。
直到此刻,她明白过来——因为她不想再心疼了。
男人眉眼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一片青黑色的阴影,鼻梁高挺,嘴唇有些苍白。
他修长冰凉的指尖穿过她湿润的发,偶尔替她揉搓头皮,然后抬眸看镜子里的她,是否有疼痛的神色。
镜子里和镜子外对上视线,何曼不语,只是看他。
赵玉锦像是慌了一下:“我真的没有瞒你。”
他低低的声音在吹风机的声音中响起,若不是何曼和他靠的那样近,她几乎要听不到。
“是我——”他顿了顿,犹豫着,声音更轻,差点淹没在吹风机的声音里。
可何曼还是听清楚了。
她眉宇间渐渐染上了震惊的神色,忍不住回过身看他。
赵玉锦反倒安慰她:“没关系,只是一个小手术,不过我的身体对药物有点排斥反应,问题不大,医生说做过这个手术的人都是这样的,过一段时间就好了,真的没事,你不用——”
未说完的话被堵住,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
她主动亲吻了他。
赵玉锦微愣,随即察觉到她的意图,配合的张开双唇。
何曼品尝到他嘴里药物的苦涩。
“为什么?”
她双臂搭在他肩上,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问他。
赵玉锦反而轻松的笑笑,指尖抚摸着她的发,察觉到发尾还有些湿润,便拿了毛巾给她擦。
“什么为什么?”他柔声细语的说:“没有为什么,我只是不想再让你受苦。”
何曼盯着他的脸:“你以后娶别的人,她也要为你生孩子的——”
赵玉锦脸色变了,嘴唇颤抖了好几下:“我不会娶别人,也不会和别的人有孩子。”
他坚定的打断她。
何曼觉得荒唐又离谱。
“何必呢?”
她看着他,“你知道的,你娶不了我,我也不会嫁给你。”
赵玉锦攥着毛巾的手紧了:“曼曼,”他像是承受着很大的痛楚,低眸看着她,很深的吸了好几口气。
“我会娶你。”
这样的话说的太多,何曼已经不信,她沉默的看着他,赵玉锦拿开毛巾,头发已经干了。
他背过身,说:“睡觉吧。”
难得的一夜无眠,何曼听见赵玉锦翻身很多次,听见他隐忍的抽气,听见他坐起来,走下了床。
阳台上有火光闪烁,何曼坐起来看他,火光在他指尖,他在拨弄火机,一下一下。
夜色漆黑的不像话,何曼觉得可笑又悲哀。
她期待着他娶她时,他满口谎言。
可如今她不再相信他,他却又好似动了真心。
何必呢?
何曼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因为疼痛而慢慢弯下腰,火机落地,他跌坐在地上。
何曼不知道自己是难过还是高兴,一切的罪魁祸首其实是他,是他把她拉入如今这种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她看着他——他捂着腹部腰部弯成一张弓,何曼抬手抹了把脸,她察觉她还是哭了。
她在床上静坐着,看着他痛苦不堪的模样,直到许久,他自己站起来,摸着阳台门进了屋,小心翼翼的在她身边躺下来。
他身上还有阳台的寒气,何曼靠近他时他往后躲了躲。
可何曼还是靠近他怀里,两只手臂搂住他,很紧,这种痛意覆盖了之前的痛。
黑暗中她的吻落上来,在他唇上,在他鼻梁上,在他下巴处,渐渐往下。
情欲让疼痛减缓些许。
赵玉锦拽住她的手臂,企图在黑暗中看清她的脸,可她吻着他的胸膛,继续往下。
赵玉锦喉结上下滚动着,他感受到熟悉的情欲带来的感觉,飘飘欲仙的,能够让人忘却一切。
他手掌伸下去,抓住了何曼的头发,她的发有些温暖,柔软的顺滑的,在他掌中聚拢。
他呼吸声有了波动,低低的唤何曼的名字,何曼不做声,只是掌心安抚的在他腰侧摩擦。
这样就够了。
赵玉锦在身体到达极致的愉悦时,悲哀又满足的想,这样就够了,
只要她肯心疼他一点点,哪怕不再爱他。
也没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