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岩睿是个重情义的人。
那时候酒劲虽然上头，可也是真心实意想帮厨子的。
他让叶轻跟秦雨先出去，自己给他收拾干净。
“这老哥还是光棍，没见过漂亮媳妇，肯定会害臊。
还是我来吧。”
就当还他两顿饭钱。
两人就继续在外面等。
街边没有路灯，深夜里的戈壁风声有些大，远远传过来像小孩的呜咽声。
让人莫名觉得悲伤。
宋岩睿再出来时，眼睛更加通红。
但这回是吐的。
“他整个胃被扩大过，手术应该刚刚做完没多久。
那个狗屁汪博士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老子现在就要去找她问清楚！”
无处宣泄的悲伤让宋岩睿生出一身戾气，转身要去找人之际，就见街道尽头有一个人影跑过来。
借着月光，他们很快看到熟悉的白大褂。
是汪博士。
“你踏马还敢来？！”
宋岩睿瞬间怒火冲上头，拔腿也迎上去，距离还有好几米就举起了拳头。
可汪博士见状，还是一下就扑上前。
高高举起的拳头就要落下，可在窥见对方脸色那一刻，宋岩睿顿住了。
“小胖呢？”
她开口问。
因为跑太快，风刮得嗓子有些哑。
然后她一低头，看到宋岩睿裤腿跟脚边的鲜血，什么都明白了。
眼泪从她眼角细密的纹路滑落。
皎洁月光下，她的伤心清晰可闻。
这时，叶轻跟秦雨走上前。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事儿要从百年前说起。
当时一支深入群山作战的队伍，遇到了一个神秘的族群。
他们拥有超越常人的智慧，先进的发明，帮助国人打赢了那场战。
“我的祖辈，就是那时被召集起来，做基因研究的。”
那个神秘族群，让当权者看到了希望。
时局动荡，他们需要强大的力量来取得胜利。
一开始，他们只从民间的奇人异事入手。
三教九流，只要有天赋，能力突出者都会成为他们的研究对象。
那时，他们只是单纯挑选跟训练天赋的传承者。
基因概念，还未普及。
“基地的生活枯燥乏味，又都是年轻男女聚集的地方。
一年后，我们发现了一个偷生的婴儿。
那个婴儿，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
数学，天文，音乐，美术……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证了奇迹。
之后基地大胆改变了方针策略，以下一代血脉来研究种族的天赋。
境外智商理念传入那一年，他们给基地里的孩子都做了测试。
结果不负众望。
大部分孩子的智商都在常人以上，有些甚至达到了天才的水平。
“可随着他们长大，祖辈们也发现了问题。”
智商越高的孩子，情绪越发不稳定。
暴躁，易怒。
甚至喜欢诉诸暴力。
这时，战争已经接近尾声。
组建基地的当权者落败，密封的档案没来得及开启，他们就成了被遗忘的棋子。
他们被迫走出去谋生。
而且很快，大部分人都取得了成就。
高超的智商与天赋让这些人成为了第一批成功的淘金者。
1975年，汪博士出生了。
自她懂事以来，看到的101基地已经恢复了运作，并且规模更加庞大。
实验体也从民间，逐步升级为各个行业的精锐。
医生，武术冠军，物理学家，大学教授……
他们用基因技术，锁定了最优越的人群，引进后传承下一代。
“试管婴儿技术，我们比国外还早几十年。
那让我们摆脱了道德伦理上的强迫。
孩子只是贡献。
这让许多人都自愿加入了计划。”
基因进一步得到改良，天才的几率越来越高。
然而缺陷也开始突变成各种症状。
有医术高超却反社会人格。
精通科技却有施虐倾向。
数学天才只能在发泄情绪后才能冷静计算。
无论多少医学天才，都无法解决这种弊端。
一切陷入了死循环。
讲述完这个故事，汪博士的情绪已经恢复过来，看上去却沧桑了不少。
“所以胖哥也得了病？
为什么，他智商明明不高的？”
“小胖的智商确实不高。
可他的基因还是发生了变化，脑垂体在青少年时期就出现病变，无法控制食欲。
所以我才把他的胃切开，日常就靠他有意识去控制，还有吃药。”
宋岩睿无法接受这个解释。
“你踏马是在说，因为我跟他喝酒，才害他没控制住吗？
少几把扯犊子！
你们乱生孩子来搞研究，才是原罪！”
他一把拎起汪博士的衣领，眼睛里布满红血色。
看起来像是要吃人。
汪博士满脸悲切。
“我知道，不能怪你。
这是我祖辈犯下的错，如今我已经在尽力弥补。
宋先生，小胖很喜欢你。
今天他说自己很高兴，是在基地生活这么多年，过得最开心的一天。
我想，他走的时候也是快乐的。”
“别说了别说了！
我让你踏马别说了……”
谁要这种快乐。
他宁愿自己没来过。
宋岩睿把头埋下去，一遍遍想起胖子说起外面生活时脸上的希冀，以及倒下瞬间眼底的迷茫。
“为了研究，制造一条条生命。
然后让他困在围城里。
从生到死，没有朋友，没有家人，连外头长什么样都没见。
你们简直，罪大恶极。”
面对控诉，汪博士始终没有否认。
厨师的死，同样对她造成了打击。
“但是白天，大家看起来都很正常。”
叶轻提出疑惑。
正因为太正常了，显得十分怪异。
汪博士望向她，微微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了赞赏。
“没错，我从植物中提取出了一种元素，可以刺激交感神经，只要白天，就能维持情绪稳定。
夜里，我会让他们到实验室接受输液治疗。”
这听上去，是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但是，“那为什么还要给胖叔叔做手术？”
叶轻的追问，让汪博士沉默了一下。
“因为，失效了。”
胖厨师作为这里的居民，是最早接受她药剂实验的。
初期效果特别好，所以进行了推广使用。
然而到后来，他们的用药量越来越大，就像反弹一下。
药量上不去的话，他们的症状会加剧反弹。
厨师第一次撑爆胃，汪博士就为他紧急动了手术，还扩大了胃容量，希望能帮他减轻负担。
可惜术后还没三个月，他就二次发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