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她身体在包厢门口僵立住,如五雷轰顶。
梁慕清口中,所谓帮他洗脱罪名的学生,是黎岁?
她艰难地抬眼,透着门缝,她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是她的丈夫秦崇。
他面孔风轻云淡,身姿温润而泽,堂正又随性地站在黎岁身后。
梁听雪气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抖得不像话,秦崇分明知道自己为了洗脱梁教授的冤屈,付出了什么!
可他一言不发,就那么任由黎岁向梁教授邀莫须有的功!
她这一瞬间,愤怒得想冲进去给秦崇和黎岁一人一个巴掌。
可这是梁教授的宴席,她毁得起吗?她小心谨慎地走到这一步,不就是为了让梁教授重新挺直身板做人吗?
这一瞬间,秦崇朝门口瞥过来。
看见一双不解的眸子里,愤怒,茫然,挣扎,好些情绪铺张在她的脸上,浓稠直白,化不开。
“听雪,怎么不进去?”
身后的宁子钦刚到,看见梁听雪怔愣在包厢门口,出声叫她。
包厢门被他打开,随着声响,梁慕清的目光也朝门口看过来。
眼中的冷漠一闪而过,和煦的笑容,消失无踪,“你怎么来了?”
这句话一出口,气氛降到冰点。
包厢里的所有人都诧异地朝梁听雪看过来,眼神中都是探究。
眼看气氛尴尬,宁子钦开口解围,“梁教授,是我通知听雪来的,今天庆祝您加入语言中心,我想着听雪一起来,人多更热闹。”
几道目光将梁听雪扎得几乎千疮百孔,原来,他是特意来赴他好学生的宴请。
根本就没有叫她来的打算,甚至厌恶见到她。
前几天会在家里等她,也是为了对她耳提面命,让她别再惹祸端,别再弄污他的羽毛。
是宁子钦想当然了。
“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吧。”梁慕清不冷不热地开口。
她强迫自己扯出一抹笑,“恭喜了,梁教授。”
一瞬间被激起的悲愤,遮掩不住,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努力平静地说,“我在附近有点事,只是刚好路过上来看看,就不打扰你们庆祝了。”
梁教授的眼底划过一丝复杂,“行,那你就去忙。”
她双唇抿得紧,仿佛一条直线,下巴因为情绪些许失控而有一些颤抖。
转头那一瞬间,仿佛有眼泪从她的眼角划过。
随着关门声,包厢安静得落针可闻。
半晌,是梁慕清开的口。
“大家坐。”
......
富春酒店包厢门口的走廊并不宽敞,她失魂落魄地离开,甚至感受不到自己两条腿正朝什么方向走。
“听雪,这么巧?在这都能遇见你。”
失神的眼眸触及男人干净的袖口,她仰头,看见了一张清隽的脸,神情和煦。
她勉强笑了一下,“江律师,在这儿有应酬?”
“老同学聚餐。”他道,下一秒,他看见她紧攥袖口的拳头,“你怎么了?”
任凭她再怎么压制,她身上强烈的愤怒情绪都太明显,像是连头发丝都在伤心生气,江书晚一眼看穿她的不对劲。
“没什么。”
情绪到了临界点,她也顾不上礼不礼貌,只是摇了摇头,“江律师,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从江书晚跟前走开,快步进了电梯。
直到电梯发出吱呀声,下了一层又被打开,一个服务员推进来一架上菜的小推车进来,梁听雪才后知后觉自己上错了梯了,这大概是个货梯。
她默默地退到电梯内的一角,盯着电梯里的银白的四壁失神。
明明她什么也没做。
可偏就像今天所有事情都与她作对一样,小推车滚轮在电梯口的卡槽里一颠,一盘冷盘牛肉就这么随着惯性朝她泼过来。
她下意识朝角落躲,但空间本就有限,红色辣油刹那就染上她的裙摆,往下渗,乳白旗袍洇上一块硕大的污渍。
那块红油飘着让人难以忍耐的味道,她双唇抿到颤抖,很崩溃。
推车的服务员惊慌失措,“不好意思美女,我帮你擦擦。”
“不用了!”
她直接跑出了电梯,推开了一旁的安全通道。
门嘭声关上的时候,她双腿一软。
昏暗而冗长的安全通道内,微弱的应急灯光忽明忽灭。明灭中她最后一丝所谓成年人的体面瓦解了。
眼泪不住夺眶。
秦崇究竟是多不在意她的感受,才会让黎岁沾梁教授的事?
明明知道梁教授对她的憎恨误解那样深。
明明知道她和黎岁不对付。
但凡有心,都会知道刚刚那一幕对她冲击有多大。
她顺着墙在角落,肩膀遏制不住地颤抖,用力捏着自己的胳膊,不想让自己的哭声蔓延。
但压抑的啜泣声在触及冰冷门扉又立刻回荡,在狭长的通道里格外清晰。
楼上,安全通道门被吱一声推开,走进来了一个人。
男人朝下垂睫三分,找到缩在地上的人影。
刚才,他被黎岁匆匆喊到富春酒楼,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场。
然后就在黎岁和梁教授动人的师生叙旧中,看到了门口错愕的梁听雪。
一切都发生得突然。
梁教授对黎岁热情,对亲生女儿凉薄,更是让他始料未及。
他掏出一根烟咬在唇齿间,目光穿透夜色,凝视着梁听雪,仿佛要将她的每一个颤抖都尽收眼底。
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头抽丝剥茧。
约莫过了两分钟,女人的抽泣声渐渐平缓。
男人将烟熄灭。
正要朝下走,此时下一层的安全通道门也被推开,一道黑影将半扇安全通道的门撑得满满当当。
“你怎么了?怎么又在哭?”
梁听雪哭得整个人发麻,透着眼前朦胧水幕,瞥见整洁西裤和铮亮皮鞋,她认出这道清朗男音的主人。
是江书晚。
这是头一回,听见江书晚与她讲话的语气如此严肃。
“梁听雪,到底是什么生活,值得你这样委屈的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