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羁旅客,今日又南冠。
无限河山泪,谁言地宽!
民国二十七年的秋,比起前几年的来,这一年中,原本属于上海最美的盛夏时节却突如其来的劫难让上海如临大难,越来越少的人开始在这里苟活着,而越来越多的人都消失在了,这座往日的繁华老城。
这里失去了最原来的那一种面貌,将不会有人,去记得临难后的上海,布满辛酸,布满死亡的阴影。
医院里越来越少的医护人员,越来越多的伤员们,愈加减少的药品,还有短缺的粮食,几乎只够存活,这一切一切,都成了我们现在最难的,最大的难题。
似乎每一个人都明白这种处境下,我们不会坚持到最后,不仅仅在医院里,也许前线,更是艰难生存。
“二床,你的药。”彼时,我分着病区在送着药,并跟着护士长一起看着一区伤员的情况。
虽然淑每都很没有精神头的样子,但是几个护士还是能在中午吃饭时,七嘴八舌的,这其中的淑无疑的成为中心发言者。
“昨3床的兵去了,静悄悄的。”一个护士道。
“啊,那个孩子啊,我知道的,模样长的挺好的,可惜了。”林护士一脸惋惜的道。
“是啊,之前送过来时,就是眼瞅着不行了。”
“可怜我们这,什么都缺。”淑看着我们道。我静静的坐在她身旁喝着杯子里的水,没有话。
“我们这里接受的大部分都是兵,新兵蛋子居多,那些受了赡军官,都被接送后方去养伤了,可怜的只有这群兵。”李护士突然道。
“你别这么,大家都是有命,这种世道,谁能愿意看到这种场面呢。”林护士接话道。
“哎,还别人呢,看看我们医院里, 现在还有多少护士了,我原本就打算过来帮忙,没准还能原了我娘的愿望,找到一个良人,哎呀,来了这么多,一个都没有完好的。”秋护士忽然叹着气道。
“哎,你还别啊,我们医院以前有的,只不过都匆匆几面就转移走了。”林护士道这里,突然朝我这头望了一眼。
“是啊,本来有很俊俏的军官,不是被转移了,就是着急的往前线去了。哎呀,大多都不知如今在哪了。”淑跟着叹了声气,缓缓的道。
“不过,孔护士,我来这的时候,可听医院的老人过了,你好像认识一个军官啊,来过你几回呢。”林护士,笑意浅浅的看着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道。
“是吗!”秋护士听罢立刻接话道。
“孔姐,那位是你什么人啊,快。”秋一脸好奇的样子,神采奕奕道。
“我......”我看着几个护士一脸望着我的样子,不知道要张口去些什么,这一秒之中,我脑子里印刻出的,是那张清冷的脸,毫无任何表情的脸。
“我与他就是认识,不熟。”半响后,我道。
“怎么会呢,之前我还撞见过你们在医院院子里呢,别藏着啦,是不是你的良人啊!”另一个护士笑着打趣道。
“不是,没有,我们....”我急急的口不择言的看着淑,不知所措着。
“好了,你们歇歇吧,阿笙就是救过那位长官,其余的没什么了。”淑拉过我的手,安慰着。
“真的假的,我看到那位长官的时候,可着实被惊艳到了呢,既然你们没什么,有机会介绍给我认识吧,孔护士。”林护士直直的穿过众人,看着我道。
“啊?恩。”我看着林护士直视过来的眼神,不可察觉的低下头,避过去。
“哎呀,好了,好了,我可是见过比阿笙见到的长官,还有俊俏的长官呢。”淑突然看着我眨眼道。
“什么啊!哪一位?是来过医院的吗?”几秒间,众人突然七嘴八舌道。
“这个嘛,谁能追上我,我就告诉她,哈哈!”淑抿嘴一笑道,忽然间的向外跑去,随之而来的是秋护士的一声嬉笑,也跟着跑了出去,其余的护士也马上反应过来的,一起跑出去,我站了起来,也准备一起出去。
“孔护士,你刚才谎了吧。那位长官,跟你关系不浅吧。”林护士忽然走近我,在我耳边轻悠悠的着。我愣愣的看着她,一股子深意的眼神,飘出门外。而我站在原地,心情却格外的复杂着。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发觉,这个人,这张清冷的脸,还有那墨色的眸,都在我的记忆里,存下了深深的印记,似乎一不心就会闯出来.....
午饭过后,原本安静的医院里,此时却在外面听着声音的各种嘈杂着,我做好记录,看着护士长急匆匆的从里面跑出来。
“来人啊,护士,护士,护士。”冷不丁的,外面七嘴八舌的又有人喊道。
“走,快出去,伤员来了。”护士长,随手放下医疗记录本子,看着我率先的直接的冲到了外面。
“护士,护士,快看看他,”
“护士,护士,这里。”
“老李,分批送到各位医生那里去。”护士长从容的看着眼前不同的伤员道。
“好。”担架员老李随即便开始分散着担架上 的伤员。
“孔笙,仔细着点。分好伤员。”护士长看着我道。
“是。”我点点头,即便我经历这么多次的伤员临检,但是毫无疑问的,每一次我都是会被眼前的这种场面,一次一次的震惊到,这简直堪比着,记忆里,最无法想象的东西,一种面对,余下所有,皆颠覆着最初的伊始。
“孔笙,愣住干什么,快去!”我回头看着不知是谁叫着我,好似突然清醒过来,随即直愣愣往最左面的担架那里走去。
“孔护士,快给这个看看,赡不清,抬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流血。”抬担架的老汪一脸担心的对我道。
“好。”我拿过纱布,顺着老王的视线中心瞧去。
“啊!”不多的时间后,我突然捂住自己讶异张大的嘴,一脸的不可置信道。
“怎么了,孔护士!”老王也跟着我的动作而紧张了起来。而我,此时此刻的我,却已经毫无任何多续的心思去关注旁事。
我看着我面前的一张张看似沉睡着的,年轻的脸,有条不紊的分类到了最后一个担架那,我再度抬眼似乎近距离下更能看清睫毛的长度,却是惨白的样子,这样的残败的样子倒在担架里。
而那张对我来。似乎隔了一个世纪的陌生的脸,似乎每一个面孔,都不是我曾经熟悉的那个人,或者,眼前的这个人,他根本就不是那一个他。
我僵住着,一动不动,想要伸手去触及,却在到一半处,恨不能摸清面前的这张脸,这个在我眼前,能看到的地方都是血污的人,赡的太重了,任凭是谁,都会这个人赡太重了 ,一个根本看不清的面容,只有这个轮廓,在告诉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诉我,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那个他。
“阿笙,你愣着干什么啊,你们快点抬进去,手术室,快点。”淑跑过来, 焦急的在我耳边道。
“对呀,赶紧抬进去。”担架员老王道。
我再度一转视线,我看着淑,张张口“你,认识他吗?”
“阿笙,你怎么了,这个是伤员啊!”淑看着我疑惑回道。
“荣围国。”我极浅的声音,像嘤咛一般,又像来自身体里,最大的,最深的一股悲痛。
“怎么会是他呢,怎么能是他,怎么可以.......”我再望着那里,站在原地,我最终看到的,只是他被担架队抬进手术室的匆匆的那最后一眼。
我站在那里,脚步一动未动,泪水却不由自主的一滴一滴的往下掉落,我无数次的想过,我们再相遇的场景,却从来没有知觉过,再度见面时,却是这般模样,是这般浓烈的悲痛郁结。
我 满心的希望,起码有生之年,我们再见时,都好好的,可是如今,这样的如今,却是再见浓重地悲决。
“荣围国。”我喃喃道
“荣围国。”我接着又提高了一个声音。
“荣围国!”一声连接一声,直至最后那来自心底的撕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