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什么。他的目光在朱权的脸上扫过,最终停留在朱权的眉宇之间,那里隐隐透出一股威严,仿佛与生俱来。加之救治朱权时所见的甲胄,倒也不是不可能。而朱权见老者深居山林,又极其熟悉药理,心中难免怀疑他便是自己要找的人。二人相互审视了一番,沉默片刻后,老者方才缓缓开口。“你身上的伤势很重,需要好好休养。”朱权微微一笑,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坐以待毙,不是我行事的准则。”
“北新城的百姓正在遭受瘟疫,若不尽快寻得良医,不知多少性命将就此逝去。”
老者摇了摇头。
“你的心情老夫能理解,但你目前的身体状况,连自主活动都做不到。”
老者收回把脉的手,捋着胡须,神情却略有无奈。
“外面的匈奴虎视眈眈,你孤身一人,又如何能全身而退?”
朱权沉默了片刻,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深邃,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
“自身性命事小,百姓安危为大。”
“乱世纷争,国家积弱,百姓困于水深火热之中。若人人只求自安,那......国将如何,百姓将如何?”
“国之为国,却非天下人之国。是朱姓一家之国,百姓愚昧,也只是求一日三餐,安稳度日罢了。”
“那,这便是老先生学医的初衷?”
“只是求得一日三餐而已?”
朱权眉头紧锁,毫不客气地质问着老者。
“既如此,老先生大可凭着这救世的医术,投向那幽州牧,投向那匈奴。”
“别说一日三餐,锦衣玉食,又何尝不可?”
朱权说话已是愈发的激烈,竟不小心挣开了伤口,血水从他的肌肤直流而下。
老者还未从朱权略带责问的语气中回神,但见朱权血愈流愈多,愈咳愈烈。
也是赶紧唤进孙瑶,拿出包扎器物。
却也不管朱权是否疼痛,一股脑地敷上药草,并包扎好了他的伤口。
在包扎完毕后,朱权强忍剧痛,一把抓住老者那沧桑的手,原本一直冷静的朱权,此时竟也显出崩溃之色。
“孙老先生,北新城......北新城数万百姓啊!”
老者听罢,心想这朱权在伤势那么重的情况下也能掩饰自己的情绪。
此时却呈现如此状态,心中也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随即又站起身来,沉默不语的望向远方。
朱权的心中一沉,或许老者的态度已经非常坚决,怕是难再改变。
但他也知道,北新城的百姓已经没有时间等待了。
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老说服这位老者。
而老者却缓缓回身,略带忧愁地看向朱权。
“朱家天下,由朱家人守,老夫实难帮忙。”
“这天下姓什么真的那么重要?他们可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都是一个个人啊!”
老者听后,神情并未有所松动,只是一味的沉默不语。
朱权见状,强压痛苦。
“你若真的无心世事,那又何必救我?”
“既已救我这一命,又何不愿再救北新城那些无辜百姓的命?你若憎恨姓朱的人,那用我一命,换他们的命,可否!”
老者闻罢,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朱大皇子,救你不过无心之举,老夫对你性命亦不感兴趣。养好伤就自行离去吧。”
说罢,老者便挥袖准备离去。
而一旁见此情景的孙瑶,却拉着老者的衣袖,略带哭腔。
“爷爷,您别这样。”
“他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您别再刺激他了。”
老者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瑶儿,你不懂。这乱世之中,我们能安稳度日已是万分不易。我不想再卷入任何纷争,也不想再看见亲人离我而去。”
孙瑶沉默了,她知道爷爷的决定很难改变。
但她也知道,朱权的出现,或许会给她们的生活带来一些改变。
她转过头,看着朱权,眼神中带着一丝犹豫。
“公子?”
“瑶儿,你先出去。”
老者闭目,极其严肃的说出。
而孙瑶却是自记事以来第一次见爷爷对自己这么说话。那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让孙瑶没有丝毫反抗的想法。
她回头看了看朱权,又看了看自己的爷爷,轻叹一口气后,带着一脸愁容离开。
并随手关闭房门。
见孙瑶已经远去。
朱权率先开口。
“老先生,方才是我情绪过激,先行给你道歉。
老者不做回答,只是自顾自拿起房间椅子,挪到朱权身边坐了下来。
良久,方才开口。
“老夫知道你已知晓老夫身份,我也不做隐瞒,确实,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前不久,幽州牧找到老夫,要老夫在此等你。
朱权面不改色,好似一切他已经想到了一般。
“你好像并不惊讶?”
“实不相瞒,我得到线报,知道幽州牧与匈奴勾结,而目的就是为了了解我的性命。”
朱权平和地说道。
“那,你应该知道老夫为何不出手?”
“是受到幽州牧威胁?”
“那只是其中一个缘由。孙瑶父母早死,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已是痛心不已。现在,不想再看着我这唯一的亲人离我而去。”
朱权听后,却不继续追问,他知道,老者一旦开口给他讲这些事情,便已是打算和自己敞开心扉。因此他现在只需要静静地等待老者继续吐露心声罢了。
老者叹了口气,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奈。
“老夫年轻时确曾怀揣着救世之心,但如今,我早已看透这世间的虚伪。那些受我救助之人,转眼就忘了恩情,反而令我不得安宁;我付出的一切,换来的不过是更多的纷争和痛苦。如今,我只想在这深山之中,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这便是我不想去北新城的根本原因。”
“是幽州牧?”
“没错。”
老者微微摇头语气之中先是怨恨,但随即又化作释怀而去。
“你之所想,不过是年轻人的一腔热血罢了。而我和瑶儿又何必再让自己陷入这乱世的纷争之中?”
“你以为你答应幽州牧不出手救治北新城的百姓,你和你孙女就会平安无事?”
朱权说罢,老者竟一时恍惚。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只要你活着一天,那就是对这场瘟疫的最大变数。”
老者十分震惊。
“那他为何不在找到我时,便将我等杀灭?”
“你和孙瑶还活着的唯一理由,就是引出我这大乾大皇子。”
老者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瞳孔显现出的,尽是震惊、自责和无助。
朱权仿佛看透了老者的心思。淡淡说道。
“你现在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不跟我走,你和孙瑶肯定会死,跟我走,或许还有一线生及。我保证,在我死之前,你和孙瑶绝对还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