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希走出几步,突然扯下耳机转身。
霓虹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街道石砖路面上微微摇晃。
“白弦。”她直呼其名,声音比夜风还冷。
白弦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动作,脸上挂着那副让人火大的微笑:
“怎么了,立希?”
她深吸一口气,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还是不太愿意相信白弦是这种人。
“嗯?”他歪了歪头,表情无辜得让人想一拳揍上去。
“别装傻。”立希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固执的尖锐。
她的眼睛直直盯着他,瞳孔睁的很大,像是要将他每一丝表情都刻进眼底。
可当他的目光与她相接时,她又下意识地偏开一瞬,像是害怕从他眼里提前读出答案。
胸口起伏的节奏变得紊乱,她悄悄咬住下唇内侧,用那一点刺痛提醒自己保持冷静。
“立希。”白弦薄唇轻启,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你什么时候对我的私生活这么感兴趣了?”
“少自作多情了!”立希猛地提高音量,让人猜不出她到底是愤怒还是羞恼。
不由引得路过的行人侧目而视。
“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人因为你这种混蛋哭。”
白弦沉默了一会儿,目光落在她紧握的拳头上。
“……爱音哭了?”
“哈,现在才来装关心?”立希冷笑,“你不是一向很擅长察言观色吗?怎么,这次没注意到?”
白弦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他微微皱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手机。
“我确实……没想过会变成这样。”
“没想过?”立希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放任事情变成这样?”
白弦没有立刻回答。
霜冷的月光打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一副淡然的模样。
“……没错。”他最终开口,坦然地不似作伪。
立希愣住了。
她本以为他会狡辩,会笑着敷衍过去,甚至干脆装作听不懂。
可他承认了。
也就是说,爱音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没有任何掺假。
白弦,就是这样的人。
她死死地盯着白弦的脸,试图找出哪怕一丝动摇、一丝愧疚——但什么都没有。
他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映着她自己微微扭曲的倒影。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深邃得让她有些不自在。
“……为什么?”她的声音有些发抖,大脑一片空白。
白弦轻轻叹了口气,抬手将额前的碎发拨到一边。
这个动作他做过无数次,在练习室里、在舞台上、在她们面前——但此刻,立希只觉得陌生。
“立希。”他叫她的名字,声音很轻,“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哈?”她的拳头攥得更紧了,“你问我?你——”
“如果我道歉,事情就会变好吗?”他打断她,语气依然温和,却带着某种她从未听过的疏离。
“说到底,擅自喜欢上我,本身就是错误的决定哦。”
白弦的声音十分淡然。
立希的喉咙发紧。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从未了解过白弦。
或许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而她们认识的他,从来都只是他精心扮演的角色。
看啊,那是多么完美的一副假面?
而现在,面具裂开了一条缝。
一条……狰狞的缝。
……喜欢上你,本就是错误的吗?
……呵呵……
“我明白了。”她后退一步,强忍着心中的酸楚。
立希后退的这一步,像是把整个世界都推远了。
“虽说我可能有点自恋,但是……”白弦眼神嘲弄,突然向前一步,玩味地说道:“莫非,立希也喜欢我吗?”
轻浮的话语令立希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思维反应过来之前,她的右手已经狠狠甩了出去——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夜空。
“人渣。”她吐出这个词,却发现自己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白弦偏着头,左脸颊慢慢浮现出红色的指印。
然而,他却笑得更加愉悦,似乎毫不在意。
立希的手掌火辣辣地疼。
她看着白弦脸上刺目的红痕,突然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恶心。
转身的瞬间,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模糊了视线。
……我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怪物。
……
“请小心月台间隙——”
当立希冲进车厢的瞬间,她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电车门的关闭声像一记休止符。
立希靠在冰冷的车厢壁上,看着窗外流动的霓虹在泪水中晕染开来。
电车启动时的惯性让她踉跄了一下。
她没有去扶栏杆,任由身体随着车厢摇晃。
车厢摇啊,晃啊。
摇晃到了自己被那个男孩堵在校门口的晚上。
【两个小时五十六分三十一秒,你终于出来了……】
【你在跑什么?不要再逃了!】
【抓到你了……立希。】
【哭什么?这可不像你哦。】
“呜……”豆大的泪水终于滑落。
此刻的她,怎么也压抑不住悲泣。
……明明不能为这种男人难过的。
……可是,心好痛。
那些,都是假的吗?不是的,绝对不是的……
忽然,报站广播惊醒了她。
立希抹了把脸才发现坐过了三站。
走出车厢时,月台长椅上有对中学生情侣在分享耳机,女孩被逗笑时捶了下男友的肩膀。
这些画面让立希胃部绞痛。
……恋爱,真恶心。
立希快步冲下月台,逃也似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
不知道跑了多久。
等她停下时,呼吸灼烧着喉咙,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抬起头,才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儿童公园里——滑梯、秋千、沙坑,全都空荡荡的,被路灯照成苍白的剪影。
一个空荡荡的易拉罐被晚风吹到脚边,她下意识地想捡起丢入垃圾桶。
只是蹲下去捡的时候,一滴水珠悄无声息砸在手背上。
“……啧。”她用力抹了把脸,可眼泪却越擦越多。
她一把丢下易拉罐,猛地踢了一脚。
连带着沙子都飞扬起来。
“哐当……”
易拉罐形成一道弧线砸入灌木丛中,发出清脆的声音。
“白弦……你这混蛋……混蛋!”
声音哽在喉咙里,从呜咽到怒吼,情绪过渡极其自然。
她不想回家,不想见任何人,甚至不想再听到自己的心跳。
于是她走向秋千,生锈的铁链在她坐下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小时候,她总喜欢荡得很高,高到仿佛能飞出去。
可现在,她只是垂着头,脚尖抵着地面,轻轻摇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