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中,李江枫想起几年前与他初相见时的情景。
那是几年前了,具体是什么时候李江枫也记不清楚了,只是记得,拓拔天龙刚刚向大凉宣战,他率领三十五大军翻越过天山前往赵国之时。
那时正是开春时候,天山的积雪足以淹没一个人,那一日的风雪很大,天气很恶劣,但是时不我与,他必须翻过天山,这是最近的路。李江枫心里明白,天山雪最深的时候虽然封住了路,但也是天山的雪最牢固的时候,因为天寒地冻,只要不是刻意而为,天山是不会出现雪崩的。
刚入天山时,李江枫便交代所有人:
“上山后,只要还有一丝力气,就给我踏出脚步,一旦停下脚步就是死路一条,明白吗?”
“是”,三十万大军齐声回答。
他们扔下了盔甲与马车,只带上马匹,武器和干粮,至于其他,则有梅玉荣另外设法从另外一条路送到战场上去。虽然如此,梅玉荣也只是将命令吩咐下去,自己则与李江枫一同前行。
“呼呼,呼呼”,寒风凛冽,三十万大军就这样爬上天山,想要在天黑之前翻过去。李江枫特意选择了一条山脉,只要翻过了他所选的山脉,便能到达赵国,他也知道翻越天山难如上青天,因此,他所选的这一条山脉是最短的,只需一天便可以翻越过去。
刚刚上山,就遭遇到风雪交加的天气,让上山之行变得凶险万分,到了山腰上时,更险些失去方向。进入山腰时,天地间一片雪白,连哪里是山脉都很难分清楚了,李江枫只记得大概的方向,但现在,所有的能够辨别方向的景物全部被大雪掩埋了。
李江枫心知自己陷入了死局,必须尽快找出正确的路,若是再这样下去,三十万大军将会被他送葬在这雪山上。
可是,抬眼一看,只看见天上,地下都是一片雪白,远山倒是有些墨色,如同山水墨画。可是相隔太远,虽然看着就在眼前,却相隔万里,可望而不可及。他不敢将自己迷路了的消息告诉所有人,一旦告诉所有人,他们定然会对自己失望,恐慌也会迅速蔓延,他只能咬牙坚持,尽力找出正确的路径,希冀能够尽快走出去。
面对前方未知的凶险路途,就在李江枫忐忑不定之时,忽然听到风雪中传来阵阵琴声。这琴声比风雪更列。即便风雪呼啸,他们也能听得清楚。
众人皆是一惊,他们也只是一惊,不敢停下脚步,李江枫也同样,心中犹豫再三,决定跟随琴声的指引而去。
就在他们翻过了一道山脉时,忽然有人指着远处一道山岗惊呼:
“大家快看,那里好像有人。”
李江枫抬眼看看,果然是一个白衣翩翩的人,只是相隔有些远,再加上他与天山的雪一样,都是一身雪白,看不清容貌,只能远远的向着他抱拳致谢。
那人并不回应,只是盘坐在雪中弹着古琴,以琴音指引着所有人。
就在翻过那人所指的一道山脉以后,远处赵国的绿色草原便出现在眼帘中,李江枫顿时喜出望外,大声命令后面的所有人:
“大伙加把劲,很快我们就可以进入赵国境内了。”
当日落西山之后,三十万大军终于陆陆续续的下山,李江枫也早已到达了后段路的半山腰。到了这里,已经没有风雪了,那人一直走在军队前头以琴音为他们引路,又快要到了山脚之时,那人还是跟着。此时已经没有了风雪阻碍,李江枫得以放松下来,将马匹交给下属,自己一个人跑去寻找那个人,很巧的是,那人也在等他。
李江枫顺着琴音找去,终于在山脚一片松林之中找到了他,只见他一身单薄白衣,白纱遮面,纤纤十指拔弹着古琴,李江枫上前行礼拜谢:
“多谢先生为我等引路,否则,我们都会死在天山上,不知先生尊姓大名。可否随我下山,以便我报答先生的恩情?”
“报答就不必了,不过,王爷久负盛名,在下仰慕已久,期盼能与王爷交个朋友。”这时候,他用的还是个男人的声音。
李江枫抱拳谢道:“多谢先生厚爱,既然你我已经是朋友,不知是否可以随我一起下山,荡平赵国,保卫大凉?”
凤朝阙弹琴的手骤停,笑道:“王爷还不知道我凤朝阙的名字,就敢邀请我相助?”
李江枫抱拳道:
“凤先生心中有大义,否则早已看着李某迷失在风雪中,带着三十万大军埋葬在天山上了。”
“嗯?”凤朝阙知道他是在拍马屁,只是,他无心于功名,能救他,也想救下更多人。
对于李江枫邀请,他只能段然拒绝:
“不必了,此次前来相助,只是因为我与玉荣乃是多年好友,要想我下山,除非你求我。”
说完便抱着琴离去了。
李江枫早已注意到,他一身单薄衣裳,在冰天雪地的天山上,他是如何能够泰然自若的?他说是梅玉荣的好友,可是梅玉荣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个好友?为什么自己从来不知道呢?心中许多疑问来不及问,他已经走了,李江枫无奈,只能作罢,回归了大军之中。
凤朝阙嘴上说着不会下山,除非李江枫求他,但在进入与拓拔天龙的交战时,他却一直明里暗里的帮助李江枫,直到他得胜回了大凉。因此,关于李江枫与梅玉荣的事,他皆知晓,包括李江枫的为人。
此刻,李江枫没有想到他会下山,,还前来救自己,他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发愁。
凤朝阙缓缓而来,面对中毒倒下的李江枫,他登下身子,递了一颗药丸在他手上,拍拍他的肩膀,道:
“自己吃下去,我先去救她,她是女人,身体不如你一般强壮。”
李江枫虽然没了力气,但还是能说话的,没好气的吼道:
“那是自然,你敢先救我不救她,,我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砍你两刀出气。”
他笑笑不语,缓缓自李江枫身边走过,白色裙摆自李江枫身上拖过。
李江枫自己用尽全身力气将药丸送入嘴中,就这样咽下去,随后躺着等待解毒。
山洞之中,慕沉香早已放弃了挣扎,安静等死,她的耳朵里已经开始流出血水。若是凤朝阙再来晚一些,她就真的踏进鬼门关了,看看她情况,虽然很严重,但凤朝阙成竹在胸,在喂她吃下一颗药丸之后。自腰间拿下一块布摊开,上面全是银针,升起烛火将银针温烤之后,再为其施针。
很快,慕沉香便幽幽醒转,只见一个蒙着面纱的人在为自己疗伤,却不见了李江枫身影,不禁悲从中来:
“江枫他……死了吗?既然他已经死了,你救我做什么?”
凤朝阙没有听她说什么,只顾着替她疗伤,银针施过之后,再加上她口中服下去的药丸,解毒只是时间的问题至少已经不用担心两人会死了。
看两人皆心系着对方,便对她道:
“不用担心,你相公他死不了,我既然要救人,又怎么可能只救一个呢?”
半个时辰之后,本应该是他们两个双双归西的时候,但却是他们解毒的时候,慕沉香的毒已经解了一半,神智也恢复了正常。
“你是谁?还没请教姐姐姓名,让我们以后好报答……。”
凤朝阙有些不耐烦道:
“我就不告诉你了,麻烦得很,以后由他来告诉吧。”
见她的毒已经解了一半,便将她扶着,慢慢走出去,慕沉香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刚才疯狂的举动还是让身上多了不少伤痕。尤其是她的脸上,凭空多了几块伤疤,凤朝阙不禁有些心疼:
“唉,这女人呐,最重要的就是这容貌,你可倒好,竟然用头去撞石壁,佩服啊佩服。”
扶着慕沉香慢慢的走,走的实在是太慢了,凤朝阙不禁疑惑,为何会这样?他没好气的看看李江枫,笑到:
“王爷的身体真是好,一树梨花压海棠时也不知道怜香惜玉,现在她走不了路,还得我来扶着。”
“……我”!面对他的调戏之言,李江枫心中生气,可是不敢说他的不是。
见李江枫没话说,凤朝阙又笑道:
“哎呀,我倒是忘了,王爷虽然年近而立,却一直为梅玉香守身如玉,到现在才变得一无是处的。”
两人一阵尴尬,没有多话。凤朝阙刚好将两人放在一起,以湖泊之水为慕沉香洗干净脸庞。又不知用了什么药在她脸上,只听他心疼道:
“唉,这么漂亮的脸蛋儿,留下疤痕可不好,还好我有仙家秘方,保管你伤好之后不会留下疤痕。”
慕沉香感激涕零,虽然知道李江枫不会在意她的容貌,但还是谢道:
“多谢姐姐,姐姐大恩大德,我和江枫永远铭记于心,还请姐姐告知姓名,以后我们定然会报答的。”
见两人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一半,凤朝阙自顾自在湖泊边上弹起了琴,那边是一堆死人,也只有他才能好好的弹着古琴。
听慕沉香说着要报答之类的话,他没好气道:
“报答不用,因为,我今日来,是来棒打鸳鸯,拆散你们两个的,既然我救了你们,你们两个也要报答我,那我就带一个回天山陪我吧,你们两个快些决定好,谁与我上天山?”
“什么?拆散我们……”,慕沉香与李江枫对视一眼,两人一同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