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走下楼去,慕沉香心中想起昨日夜幽影送来的纸条,上面写着:
“……若有士兵把守,谨防来日有祸。”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祸,但现在将四人中的凶手找出来,或许有机会躲过。
刚刚到了楼下,燕淑妃,林德妃,王贤妃三人早已来到大堂之中稳坐,且各自带了十二个执法太监。这些太监手中拿着红漆的刑杖,似一群凶神恶煞盯着下楼的地方。
“哆,哆,哆。”
一步一步,是慕沉香的脚步声传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那里,看着她的脚出现在那里,而后是裙摆,是手,是衣袂,是真容。
三人稳坐黑漆贵妃椅,见到慕沉香,她一身淡黄齐腰襦裙,臂上红色批帛缠绕,红唇清淡,妆容虽清淡,乃是淡妆淡抹。一身坦坦荡荡,落落大方之态,像极了陈凤颜,却又比她更有威严,令三人不由动容。
三人交头接耳,心中虽然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嘴上仍然强硬说道:
“果真仪态万千,不输你我,这样的人,还是早些离开这皇宫为好,此人实在是留不得。”
几人接耳之间,慕沉香已到三人座前,躬身行参拜大礼道:
“臣妾慕沉香,参见德妃娘娘,参见淑妃娘娘,参见贤妃娘娘。”
她的礼节没有任何问题,三人没法刁难,只能让她一直跪着,没有让她平身。
林德妃率先开口问道:
“慕沉香,不,沉美人,你可知我们三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臣妾不知,”
见慕沉香嘴硬,燕淑妃紧跟着搭腔:
“大胆贱妾,还敢装聋作哑?你我皆是女人,我都替你感到丢脸。”
三人各自唱着自己的调子,都指着慕沉香一人,慕沉香没有说话。还有一个王贤妃没有说话,总得等她说完话,自己才有说话的的机会,但王贤妃不想给她说话的机会,只命令身旁执法太监:
“来人,将罪妾沉美人打入冷宫,上书皇上,说沉美人昨晚被行刺,刺客并未下手,将之玷污后逃了。”
身旁的太监早已等不及,刑杖交叉架住慕沉香,就要将她架出去,丝毫不给她任何说话和反抗的余地。
这时慕沉香才恍然大悟,为何不直接对自己下死手?为何是自己身边的人?因为他们的刺客进不了皇宫,只能从自己身边的人下手。而她们更没有杀自己的想法,从一开始到现在,一切只是为了将自己打入冷宫!
为何?为何不将自己直接杀了,直接杀了岂不是更好?
这是她心中的疑惑,只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自己身边没有人帮自己,莫非就这样认输?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有人喊到:“李婕妤驾到……”
“李婕妤?李英琪?她来做什么?”三人心中一阵纳闷。
“别慌,她不过是嫔,我们是妃,按身份,我们三个可以压她一会,不要怕。”
各自镇定之后,三人还是稳稳坐着,等待着李英琪进入芳华榭大堂。
她们不怕李英琪,而是怕她手中足以媲美皇权的权势。
李英琪不是一人孤身前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那便是金铃。
李英琪来到大堂上,也不管金铃,与三妃简单行礼之后,也不管她们,自己搬了一张椅子坐在三人左侧,笑呵呵道:
“哟,这是发生了何事?沉美人怎么跪着?还被架着,你们这些奴才真是越来越大胆了,简直目无尊卑。”
王贤妃三人脸上一阵青红,却不敢说些什么,只能静静看着她,燕淑妃是个泼妇性子,即便是空口白牙的栽赃陷害的话,她也敢当着李江枫的面前说。虽然李英琪明摆着来帮慕沉香,还是故作姿态道:
“李婕妤,沉美人昨夜已经被刺客玷污了,为了皇室血脉纯正,我们只能将她打入冷宫了。”
“哦?是吗?那刺客呢?”李英琪反问三人。
“跑了,御林军都是酒囊饭袋,没有抓到刺客。”
“那三位也太心急了些,这是想要先斩后奏?以为她是普通小妾?想杀就杀?”
三人心一悬,听她的意思,这件事她管定了!莫非今日要白跑一趟?
似乎是猜到了三人的心思,李英琪笑到:
“不若等抓到了刺客再来将沉美人治罪,让她多留在芳华榭几天,记住这里这里风光,也算是你们的仁慈了。”
三人本是不同意她的话的,正想找个理由搪塞之时,慕沉香却忽然开口了:
“多谢三位娘娘听妾身解释,臣妾早已将刺客抓到了,那刺客本就是女的,根本没有讲妾身如何。”
“你!抓到了刺客!”这一次,燕淑妃有些急了,不知道是因为慕沉香抓到了刺客,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抓住说话的机会,慕沉香同样不给三人有动作的机会,立即大声命令道:
“雀儿,巧英,将小梅压下来。”
自慕沉香下来以后,三人就一直战战兢兢跪在楼上房间里,没有慕沉香的命令她们不敢起身。此刻听到慕沉香的声音,雀儿,巧英正疑惑不解,小梅却忽然起身跑向窗台,想要自窗户跳下。巧英雀儿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然眼疾手快追上去,在小梅跳起来之前将她拽住,反身将之压在身下,再将她两只手臂反绑住,带往楼下。
见到小梅被抓下来,慕沉香迫切回到:
“启禀娘娘,昨夜,便是这贱婢行刺臣妾,试问她一个女人,如何将我玷污?”
“她就是刺客,不对……”林德妃说了一句不对,立即闭嘴,没有再说下去。
王贤妃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小梅,问道:
“你如何确认她就是刺客?莫不是你想让她做你替死鬼?”
“回娘娘,昨夜她行刺我时,被我以头上金钗刺入左手手臂,伤痕犹在,还请娘娘验看。”
王贤妃随即起身,掀开小梅的衣袖,一条伤痕触目惊心,在王贤妃眼里尤其刺眼。她只是看了一眼这伤痕,便冷哼一声,回去继续坐着不再说话。
王贤妃不再说话,燕淑妃看了一眼小梅,立即命令左右道:
“来人,此贼人竟敢入宫刺杀后宫嫔妃,拉出去,立即杖毙。”
毫无仁慈的命令,小梅早已想到是今日的结果,没有挣扎,只是说着什么:
“娘娘,你答应过我,我的家人……”
“赶快拉下去,杖毙”,不等她说完,燕淑妃又是厉声呵斥,手下太监哪敢停留。
只听见屋外传来几声骨头断裂的声音,连一声惨叫也没,便有一个小太监进来启禀道:
“启禀娘娘,刺客已经被杖毙。”
这帮太监下手之狠毒,今日算是令雀儿等人开了眼了,几人只能低着头,不敢去看慕沉香。
小梅已经死了,王贤妃三人的戏码已经唱完,便起身吩咐慕沉香:“既然凶手已经伏诛,我等也该走了。”
“恭送三位娘娘,多谢三位娘娘为贱妾做主。”慕沉香恭送三人离去。
李英琪看了一眼慕沉香,只是笑笑,走时才出声:
“别忘了,八千两,便宜你了。”
所有人散去,逃过一劫的慕沉香心虚不已,暗自喘息了许久,没有来得及去理会今日她们也被吓到了,但是现在还不是给她们解释的时候,因为自己还没有缓过来。
“我们又过了一关,是吧?”金铃看着离去的所有人的背影问道。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慕沉香缓缓之后,才对她命令道:
“金铃姐姐,将你的右手衣袖掀开。”
金铃没有任何反驳,将手臂上衣袖掀开,露出两条洁白无瑕的手臂。
见金铃这样做了,雀儿巧英也照做了,两人双手同样没有任何伤痕。
看到这里,一直跪在地上没有起身的慕沉香终于松了口气,膝盖顿时软了,一屁股坐在自己小腿上。
“我赌对了。”
“我赌对了”,只有这么一句话,从昨夜到现在,只有这句话让她的心真正放松下来。
巧英雀儿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到金铃却是猜到了,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命两人下去,她一人陪着她就够了。
“其实,小梅左手上的伤痕是我刚刚才刺的,我怕我认错了人,到时候万劫不复,便提前给她手上留了一条伤痕,让她做替死鬼。”
她苦笑着,很难看,一点也不像她刚刚的下楼时的样子。
“好在,好在,我选对了”,她心虚不已,伸手让金铃扶她起身。两人一同走向屋外去。
屋外,小梅的尸体便在那里躺着,行刑的太监下手非常狠,没有一丝余地。
只是,当慕沉香掀开小梅的右手手臂之时,却没有一条疤痕,慕沉香顿时惊慌了:
“怎……怎么可能没有伤痕?”她很确认,昨夜她确实刺中了她的右手,为何现在会没有伤痕?莫非,自己还是选错了人,害了一条无辜的性命?
见她有些惊慌,金铃立即上前查探,只是在死去的小梅的手上搓搓,便叫住慕沉香道:
“沉香别慌,你看这是什么?”
慕沉香立即定住心神,往金铃手中看去,只见她的指甲深深扣入小梅手臂中,再拉起来,竟然是一层去人皮一样的东西。
“果然,沉香,你没有选错人,不过,她用了一种能隐藏伤痕的东西,即便你将她找出来,也找不到她的伤痕。”
慕沉香不得不惊叹,竟然有这样的东西,可以将伤痕完全遮盖住,让人看不出任何伤痕。好在自己又在她手上多留了一条伤痕,否则,后果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