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富家公子的惨叫和骂声,张梓禁一言不发。他没有大义凛然的说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调戏良家女子。”这样的话。他只是微微侧身,让谢瑶和那个富家公子看到了他腰间的玉佩。那是昌平侯府的标记。
那个富家公子只是一个普通商贾,即便张梓禁在家里不受宠,也不是他能随意招惹的。更何况张梓禁根本就没告诉他,他是昌平侯府的哪位公子。
富家公子瞬间变脸,点头哈腰的连连告罪,然后屁滚尿流的跑了。
这整件事前后不超过半盏茶,直到富家公子跑了,谢瑶都没能反应过来。她只是偷偷的用余光打量着张梓禁。
现在想来谢瑶都臊的慌,那时候的张梓禁,在她眼里都发着光。
那不是张梓禁在发光,那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萌动的春心。
谢瑶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红着脸小声对张梓禁说:
“谢,谢谢公子。”
张梓禁没说话,看了她许久后,才吐出简短的两个字:
“不必。”
说完转身就走,没再多看谢瑶一眼。
从始至终,他的眼神都是冷的。这也是谢瑶觉得,张梓禁心里的那个阿瑶不是她的原因。
当时谢瑶既被张梓禁的英武身姿所吸引,又惧于他沉冷的眼神,最后甚至没来得及问张梓禁的名字。但她记住了昌平侯府。
之后找人打听,谢瑶才知道那天遇见的是侯府最不起眼的大公子——张梓禁。
出去打听的下人说起昌平侯府,多是对二公子张梓风文采斐然的夸赞,还有对三公子张梓繁小小年纪就不学好的评价。对于张梓禁,却知之甚少。因为他不仅只是不受宠而已,他在家里真的太不起眼了。
可谢瑶却只记住了那天的少年。
但她知道两家的门第差距,料想自己和张梓禁此生都不会再有交集。于是十四岁的少女把这份懵懂的情意深深地埋藏在了心底,只是她的画里从此多了一个少年。
或许是天意弄人,当时的谢瑶怎么都不会想到,她和张梓禁还会有以后。
……
如今回忆起这一段,谢瑶的心中已经没了那种小鹿乱撞的雀跃,只剩下了满心的感慨。现在想想都好笑,那天怎么就会这么巧,孟甘棠提前离开、突如其来的大雨、红杏肚子痛,还有那个恰到好处的富家公子。这一切都太巧合了。仿佛上天都想把谢瑶和张梓禁凑在一起。可天定的也未必是良缘,她和张梓禁就是一场孽缘。
今天是四月三十,距离命定的那一天只有三天了。可谢瑶仍然没有任何办法阻止那一切的发生。她连让别人看到她都做不到,如何阻止阿瑶和张梓禁的相遇呢?
谢瑶第一次如此深切的怀疑起了自己回到十年前的意义。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像一个旁观者一样,把曾经经历过的那些再经历一遍。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
不管她如何的想不通,五月初三这一日,还是如期到来了。
这一天,张梓禁卯时正准时睁开了眼睛,打拳、吃饭、看书,和平时的任何一天都没什么不同。非要说不同的话,大概就是今天休沐,待会儿不用去上课。
谢瑶了无生气的坐在窗户上,死气沉沉的看着张梓禁。张梓禁今天大概要出门,穿的比平时体面。最重要的是,谢瑶看见,林远从衣柜里帮张梓禁拿的那件衣服,正是以皂色为底,袖口、狍角有白色滚边的长衫。于是谢瑶便知道,今天果然是她避不开的劫。
反正她什么都做不了,谢瑶索性躺平摆烂,准备今天就躺在窗台上不动了。
可直到张梓禁带着林远走出房间,即将走出院子的时候,谢瑶还是睁开了眼睛,从窗台上一跃而下。不行,死也要死个明白。谢瑶想,她至少要知道,张梓禁今日为何会出现在云盛楼。
两年的时间,谢瑶对这副灵魂的身体已经用的更加得心应手了,所以她很快就追上了张梓禁主仆。
很不幸,今天是个大太阳天,而且张梓禁主仆今天骑了马。不过好在,两年的时间,谢瑶已经有了经验。
只见她紧紧贴在林远身后,和他共骑一匹马,谢瑶是要借他的阴影躲避阳光,也借他的马省省力。那为什么不是张梓禁呢?因为谢瑶不愿意。
或许是和张梓禁曾有过那一段情,谢瑶如今虽然没有那么讨厌他了,可面对张梓禁,她还是有些放不开。
而剩下的两个小厮。如果是林瑶,她可能还要犹豫一番。可林远,他虽然比谢瑶大,但他的性格就注定了,谢瑶根本不把他当平等的男人。最多是孩子而已。
“阿切。”林远打了个喷嚏。
他摸了摸鼻子,不禁打了个寒战,自言自语道:
“怎么感觉有点冷。”
谢瑶一愣,下意识往后挪了挪。
两年的时间,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发现。虽然所有人都看不见她,但她就是一抹灵魂,也就是鬼。鬼有的特性她都有。
比如不能晒太阳,又比如太靠近别人,那个人会觉得冷。
可一远离林远,谢瑶就被一缕阳光晒到了。她顿时惨叫一声,又一次紧贴上了林远的衣袍。
……
今天张梓禁主仆出来,是为了买书和笔墨的。京城最大的书斋是东街上的清芷斋,这里的书本是最全的,价格也相应的比其它书斋贵了不少。张梓禁一般是不会在这里买东西的,但谢瑶知道,张梓禁今天正好要买几本很难找的孤本。他攒了好几个月的月银,才在今天,穿了一身相对体面的衣服,带着林远踏进了清芷斋。
清芷斋不愧是京城第一书斋,整个书斋很宽敞,也很明亮。一楼是一个大堂,左边一大半的地方,放着许多排书架,各类书本分条缕析的陈列在这些书架上。正有许多书生打扮的人在挑选自己需要的书。右边的一小块地方,放着各种笔墨纸砚。
角落里有楼梯,顺着走上去,是二楼的长廊。二楼是包厢,有不少有钱人在上面看书。打扮漂亮的年轻姑娘端着茶点,正时不时的给楼上的贵客送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