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井边，白天佑的鱼杀了一半，篱笆墙外来人了，他赶紧拿洗衣板盖上木盆。
“李爷爷好。”白天佑站起身礼貌的打招呼。
“小子，叫你妈妈出来。”来人是大队长，后面还跟着陈小子，许是早晨大柳树纪律检查委员会的那些议论多少传进了他耳朵里，他有意避嫌了。
白天佑却没有离开，站在那喊：“妈，李大队长找您。”
其实在屋里的江竹芽听见李正直来了，白天佑出去杀鱼时，窗户门都打开了，哪有什么是听不见的，已经在第一时间站起身，从东屋出来了。
“陈小子，赶紧拿过来。”等着江竹芽走到篱笆墙的这个空档，李正直把拿在陈小子手里的背篓接了过来。
“吴家媳妇，给，一只温度计，一个计量秤，你啥时候开始烧酒？”东西买回来不能直接让江竹芽拿回家，张改改要送到大队由保管员入库入账，然后再出库给江竹芽，这个过程必须有，温度计也只能先给一个，用坏了再领。
“我和几位老人商量一下，放心吧，就这一两天很快。”江竹芽心里有数，但是她还是不想说具体的时间，因为还有新华书店的活，她想把提前完成任务的钱也拿了。
“行，越快越好，明天得空去大队部在出库单上签个字，”李正直示意了一下背篓里的东西，“把出公差的费用也报销了。”来回车票钱都是张改改出的，她只去领六毛钱的午餐费还要跑一趟，她懒得去也就没去。
这话你对别人说说，喷不死你，六毛钱啊，都能买一斤白糖了。
这些话说完了，李正直带着陈小子走了，这陈小子别看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得并不慢，大队长一做出要走的样子，他就先走了，也是知道这笨鸟先飞的道理。
可是李大队长走了一步又回来了，嘴上说着把背篓给我，接过江竹芽递过来的背篓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新华书店的活是政Z任务，你好好完成，并且做好保密工作。”
江竹芽没说话，只点点头，原来这王主任离开的那一会是政审去了，给公社打电话还是给大队打电话了？怪不得一回去就说高中毕业啊，她以为是问句，原来是肯定句。
看来这个学富五车的王主任，不但头发多，办事速度还又快又果决，不管是不是真有文化，也对得起五车这个名字。
*
黑鱼炖好了给四位老人分别送去一段，剩下的母子五个连汤都泡饭了。
“你们中午吃的什么？”江竹芽一边给冰冰剔鱼刺一边问白天佑。
“我煮的面条。”白天佑说：“我看还有你准备好的鸡蛋酱，拌面条冰冰也挺喜欢吃的。”
白天泽一听高兴了，不在一个地方吃的饭，但是吃的是同样的饭：“我和妈妈也吃的面条，妈妈说要请我吃红烧肉，我说我不吃独食，连给我买的煎饺我也是数过了才吃的。”
白天泽用筷子指着重新又煎了一下的煎饺，“妈妈买了二十个，我算了算咱们五个人每人四个，我只吃了四个，剩下的带回来给你们了。”
江竹芽以为他没吃完是因为吃饱了，原来是他只吃了自己的那份，还 把自己也算进去给分了一份儿。
“天泽，你太棒了！是个好弟弟更是个好哥哥！”江竹芽对着白天泽比了一个大拇指。
“二哥，棒棒！”小冰冰是妈妈的跟屁虫，马上也比了一个大拇指，只是心有余而手有自己的想法，比了半天还是个手枪的姿势。
“谢谢天泽。”白天佑说着夹了两只煎饺放到白天泽的碗里：“哥的分你一半。”
“我已经吃过了。”白天泽推拒。
“你吃的是中午的，现在分的是晚上的。”白天佑坚持分给弟弟，哥哥的跟屁虫白天霖赶紧也给白天泽夹了两个：“我的也分给二哥。”
现在白天泽的碗里有四个饺子了。
几个饺子搞得江竹芽要掉眼泪，哼，都不是啥好东西，还得她来主持大局。
“一共十六个饺子，五个人分，每人分几个？”江竹芽看向白天霖。白天霖想了一会儿，还抠了抠手指头：“每人三个还多出来一个。”
“不错嘛，天霖。”六岁的小屁孩能算成这样，也算是聪明的了。
“咱们美人三个，丑的不给。”江竹芽揉了揉白天霖已经长了一小截的短发，没那么扎手了，“多出来的一个给冰冰，谁也不许有意见。”江竹芽把矛盾转移了一下，谁要是对这个分法有意见，那就是对多给冰冰一个有意见。
冰冰小可爱多吃一个，谁会有意见，冰冰也不知道她的多，她是妈妈的忠实跟屁虫，首先表态：“没意见。”
“好，既然没意见那就吃吧，煎饺香不香？”冰冰小可爱一个人足可以代表四个人表态。
“香。”四个娃异口同声的说。
吃过饭，江竹芽把四位老人叫到一起，说今晚开始发酵地瓜干。
之所以选择在晚上酿酒，实在是因为这牛棚篱笆墙太低，没有任何秘密可言，怕一时引来太多人围观，人只要是来了，站在墙外面，院子里的一切一览无余，到时候是继续做，还是停止？所以，不如晚上悄咪咪的干，反正也没有太多科技含量。
吃饭之前，江竹芽称出二十斤地瓜干，洒了水，拌匀乎了，现在时间正好。
院子里已经砌好了一口大锅，这是江竹芽早上出门之前交代四位老人的活，铁锅放上蒸屉，把这些地瓜干，均匀的放在蒸屉上，烧火蒸，直到地瓜干蒸熟。
从锅里端出蒸屉，把地瓜干摊开放凉，直到温度冷却到二十五度时，放入酒曲子，这个环节的温度很重要，要用温度计每隔几分钟量一次，酒曲子量的多少也很重要，所以要用计量秤称到精确。
所谓多次实验，也是在把控这个温度上，和酒曲子的量上，不同的地瓜干，温度的高低，酒曲子的多少，和出酒量有很大的关系。多次试验后，获得的数据比较，哪种温度下，用酒曲子多少出酒量更多，就采用哪一种方案。
酒曲子和蒸熟的地瓜干搅拌均匀，装入洗干净的瓦缸，封口。
明天白天她把资料翻译出来，晚上做第二批酒，后天把资料送去新华书店，晚上还做不做那要看大队上能不能送来瓦缸了。
又去县城又烧酒，还买汽油，又是劳心又劳力的一天，江竹芽躺倒炕上，搂着软乎乎的小团子，和搂着一个催眠抱枕一样，小团子还在她的耳边黏黏糊糊喋喋不休呢，她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