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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北邙山的秋风卷着土腥味,张辰蹲在探方边缘,指尖捻起一撮泛着朱砂红的夯土。三天前那场暴雨冲塌了山腰处的封土层,露出一截青膏泥的断层——这本该是东汉墓葬的特征,但泥层里夹杂的贝壳碎屑却让他右眼皮直跳。
“张老师,金属探测仪有反应!”实习生小陈的声音发颤,手里的仪器突然爆出刺耳鸣叫。探方西南角,一截生满绿锈的青铜剑尖正从夯土中刺出,剑格处隐约可见阴刻的蟠虺纹。
张辰的黄金瞳微微发热——这是他在潘家园被那尊北魏佛像碎片划伤后留下的后遗症。他戴上橡胶手套,剑柄入手冰凉,可当指尖抚过剑脊时,眼前突然闪过零碎画面:
**血雾弥漫的战场,青铜剑刺穿兽面盾牌,持剑者手腕缠着褪色的五色丝绦…**
“战国早期的楚式剑,”他抹去剑格处的浮土,露出对称的云雷纹,“但埋藏环境有问题。”
周雨菲拎着全站仪从墓道口走来,白大褂下摆沾满泥点:“碳十四初步检测显示是西汉墓,有什么不对?”
“西汉墓用青膏泥密封不奇怪,但青膏泥里掺了贝壳粉和朱砂。”张辰用毛刷扫过剑身,绿锈下突然露出一抹刺眼的血沁,“你看这铜锈分层——表层是蓝锈,底层却是罕见的朱砂锈,这剑下葬时恐怕浸过活牲血。”
话音未落,探方底部突然传来闷响。几个技工惊慌后退,只见刚才取出青铜剑的位置正在塌陷,露出下方黑黢黢的竖穴——腐朽的柏木椁板缝隙中,隐约可见半块玉覆面,在头灯照射下泛着诡异的鸡骨白。
“双层墓!这是罕见的墓下墓!”周雨菲的声调陡然升高,“上层东汉墓,下层战国墓,盗墓贼都没发现的叠棺葬!”
张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当他攀着绳索降入下层墓室时,黄金瞳的灼烧感突然加剧——腐朽的椁室内,六具殉葬人骨呈放射状环绕主棺,每具骸骨的颈椎都套着青铜箍,骨缝间渗出暗红色结晶。
“血玉…”他蹲在一具骸骨旁,镊子尖挑起块指甲盖大的红褐色晶体,“《玉纪》里记载的陪葬玉器尸沁现象,但这颜色不对。”
周雨菲的便携式x射线荧光仪突然报警:“铁含量超标二十倍!这些不是普通血沁,是人工浇筑的铁盐化合物!”
主棺突然传来指甲刮擦声。
众人僵在原地,张辰的头灯光束下,厚重的梓木棺盖上赫然留着五道新鲜抓痕——木刺还翘着,像是刚被什么从内部划过。
“开棺。”张辰握紧撬棍,“这棺椁密封完好,不可能有活物。应该是某种压力机关导致的木材形变。”
当撬棍插入棺缝时,一股刺鼻的苦杏仁味扑面而来。棺内没有尸骨,只有件裹着金缕玉衣的陶俑,陶俑怀中抱着只青铜匣,匣身密布阴刻的蝌蚪文。张辰的黄金瞳骤然刺痛,那些文字在他视网膜上扭曲成画面:
**暴雨夜,巫师将九枚玉琮钉入活人天灵盖,鲜血顺着玉琮纹路流入青铜匣…**
“这是楚国巫官用来封魂的玉匣!”他猛地后退半步,“《江陵楚简》记载过这种邪术,用活人精血养玉,但这座墓分明是…”
突然,整个墓室剧烈震颤。上层探方传来小陈的尖叫:“塌方了!西壁的夯土层在渗血!”
张辰抬头望去,只见塌陷的墓顶缺口处,暗红色液体正顺着青膏泥裂缝蜿蜒而下,在空气中迅速凝结成蛛网状结晶——和殉葬骸骨间的血玉一模一样。
“快撤!这些血雾接触氧气会…”
晚了。
离缺口最近的技工突然抓挠喉咙,指缝间渗出蓝黑色黏液。周雨菲的防护面罩被结晶网缠住,x射线荧光仪显示空气成分正在剧变:“硫化汞超标!是炼丹术士用的…咳…丹砂毒雾!”
张辰扯下围巾浸湿捂住口鼻,黄金瞳在毒雾中勉强视物。主棺内的青铜匣突然自动开启,九枚带血孔的玉琮滚落而出,排列成三垣二十八宿的星图。
“这不是葬玉…”他咳着血沫抓起玉琮,“玉琮内壁有螺旋纹——是战国时期的青铜范芯!有人把铸剑用的陶范改造成了玉器!”
墓室东南角突然传来金石相击声。三个黑影从盗洞跃入,为首的刀疤脸手持洛阳铲,铲头沾着新鲜的朱砂:“张先生,这匣子我们赖总预订二十年了,您就别…”
张辰抄起殉葬骸骨的青铜箍掷出,正撞上来人手腕。趁对方吃痛,他翻身滚到主棺后,黄金瞳死死锁定青铜匣底部——那里阴刻着行小篆:
**楚考烈王二十三年,太卜观星,荧惑守心,铸此匣镇东南王气。**
“原来如此!”他猛地将玉琮按回星图空缺处,“这不是陪葬品,而是镇墓用的厌胜器!你们动的不是冥器,是楚国太卜埋的…”
盗墓贼的雷管在棺椁旁炸响,气浪掀飞了玉覆面。当烟尘散去时,青铜匣已不翼而飞,只留满地腥臭的黏液和盗洞外渐远的引擎声。
周雨菲挣扎着爬来,手里攥着半片从盗墓贼身上扯下的布料——靛青绸缎上,赫然绣着“天明斋”的水印。
“赖氏集团的拍卖行…”张辰擦去眼角血渍,黄金瞳倒映着破碎玉琮上的血丝纹,“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偷走的是什么。”
探方外忽然雷声大作,暴雨冲刷着塌方的墓坑。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那具被雷管炸碎的陶俑腹腔中,半枚错金虎符正在渗出血珠——符身上的铭文,正是秦灭楚时特制的军令密文。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