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阴暗潮湿的天牢深处。
这里的光线仿佛永远也透不进来,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血腥和绝望混合的腐朽气味。
白日里在西市街头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疤脸女人赵老,此刻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上的短打劲装沾满了污泥,脸上的疤痕在昏暗的火把光下显得格外狰狞扭曲,但那双曾经凶狠的眼睛里,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呆滞。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空寂的甬道里回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赵老大的心脏上。
她瑟缩了一下,想要往墙角缩得更紧。
牢门被打开,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赵老大甚至不敢抬头,只能感觉到一双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仿佛能穿透皮肉,直刺骨髓。
武明月身着一袭玄色常服,并未佩戴过多象征身份的饰物,但那份久居上位、睥睨天下的气势,却比任何龙袍冠冕都更令人心惊胆战。
她没有立刻开口,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淡漠地扫过这个匍匐在地的女人。
“赵老大。”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赵老大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
“西市的地头蛇,平日里倒是威风得很。”
赵老大浑身一颤,猛地磕头,额头撞在粗糙的石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陛下!陛下饶命!小人……小人有眼无珠!小人罪该万死!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啊!”
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武明月不为所动,踱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听说,你今日在市集上,很是‘热闹’?”
“没、没有!陛下明察!小人……小人只是……只是跟人发生了一点口角,小事,都是小事……”
赵老大试图狡辩,声音却越来越小,因为她感觉到那道冰冷的目光似乎更冷了。
“口角?”武明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强索十两银子的保护费,也算是口角?”
赵老大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不……不是……小人……小人是昏了头……”
“哦?”武明月微微挑眉,“我看你倒是清醒得很。”
她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
“不仅勒索钱财,还……当街强逼男子,意图……成婚?”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极轻,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赵老大的心上。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这位九五之尊,什么都知道了!
“怎么,说不出话了?”
武明月看着她惊恐万状的模样,眼神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只蝼蚁垂死挣扎。
“你倒是很有‘眼光’。觉得…朕宫里的人,是你能随意肖想的?”
武明月的声音依旧平淡,但每个字都像淬了冰,带着彻骨的寒意,砸进赵老大的耳朵里。
“宫、宫里的人?!”
赵老大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骤缩,仿佛听到了什么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那个看起来有些怯懦、细皮嫩肉的小郎君……是宫里的人?哪个宫?难道是……
一股比死亡更深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她想起了那个小郎君虽然穿着粗布衣裳,但那掩饰不住的矜贵气质,那双清澈又带着点倔强的眼睛,还有旁边那个虽然害怕却始终护着主子的小厮……她怎么就没看出来!
她怎么就瞎了眼,去招惹了这样的人物!
“陛下……陛下饶命!小人……小人真的不知道!小人要是知道那是……那是宫里的人,给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啊!”
赵老大涕泪横流,疯狂地磕头,额头很快就磕破了,渗出血迹,混着泥土和眼泪,狼狈不堪。
武明月冷眼看着她这副丑态,没有丝毫动容。
“不知道?”她轻轻重复,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冲撞皇妃,当街羞辱,意图强掳……赵老大,你的‘不知道’,代价可是很高的。”
皇妃?!
这两个字如同晴天霹雳,彻底击碎了赵老大最后一丝侥幸。
她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面如死灰,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调戏的,竟然是当今陛下的皇妃?!
那个被陛下捧在手心里的苏皇妃?!
完了,全完了。
她得罪了天底下最不能得罪的人。
别说她一个小小的地头蛇,就是整个赵家,怕是都要跟着灰飞烟灭了。
她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徐莹大人会亲自出面,为什么自己会被直接投入这暗无天日的天牢!
原来不是因为强收市费,而是因为她瞎了狗眼,竟敢对龙鳞动了歪心思!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武明月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冷酷的笑意。
“可惜,晚了。”
她转身,不再看地上那摊烂泥。
“徐莹。”
一直静立在牢门阴影处的徐莹上前一步,躬身应道:“臣在。”
“按律处置,不必留情。”
武明月淡淡吩咐,语气如同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冲撞皇妃,按律当诛。
至于怎么处置,徐莹自然明白。
“是!”
徐莹领命,眼中毫无波澜。
对这种蠢货,她连半分同情都欠奉。
赵老大听到这句判决,绝望地哀嚎起来。
“陛下!陛下开恩啊!小人再也不敢了!求陛下给小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小人愿意做牛做马!陛下——!”
然而,武明月已经迈步走出了牢房,那玄色的衣角消失在昏暗的甬道尽头,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留下。
对她而言,碾死这样一只不知死活的虫子,实在不值得多费心神。
牢门被重新关上,发出沉重冰冷的响声,彻底隔绝了赵老大凄厉绝望的哭喊。
徐莹看着地上抖成一团的赵老大,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和冷漠。
敢动陛下心尖上的人,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挥了挥手,示意狱卒上前。
“堵上她的嘴,好好‘招待’。”
阴冷的牢房里,只剩下呜呜的绝望呜咽和铁链拖动的声音,预示着赵老大悲惨的结局。
而此刻,走出天牢的武明月,脸上的冰冷已经散去不少。
想到那只小狐狸今天又是受惊又是逞强,还笨拙地赚了那么一点点铜板就沾沾自喜的样子,她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浅淡却真实的弧度。
自己养的狐狸,就算要历练,也不能让外面的野狗随便欺负了去。
她对身边的暗卫统领吩咐。
“去查查,今日买走苏皇妃所有糖的那个人是谁。”
一百文一包?
那小狐狸,真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看来,这生意经,他还得好好学学。
不过,不急,慢慢来。
她有的是耐心,看着他一点点成长,一点点……真正离不开自己。
暗卫统领低声应是,身影一闪便消失在阴影中。
武明月抬头看了看天色,已近黄昏。她脚步一转,朝着清凉殿的方向走去。
该去看看那只受了惊吓、又赚了“大钱”的小狐狸,现在是什么模样了。
顺便……也该提点提点他,做生意,可不是那么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