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左右酒吧里的客人走得所剩无几,林栖和陶然换好衣服准备下班。
酒吧距离学校有近十公里,地铁和公交都停了。
“我们打车回学校吧?”林栖站在洗手池前卸妆。
陶然头也没抬地说:“栖栖,你自己回学校吧!我今晚去男朋友那里住。”
“好吧,那我先走了。”林栖洗完脸,想到三更半夜一个人回学校有点害怕,和陶然简单告别几句匆匆往外走。
陶然心里过意不去,一个劲儿嘱咐:“栖栖,到宿舍给我报平安,路上注意安全,千万不要上陌生人的车。”
林栖向她挥挥手表示知道了,急忙朝外走。
凌晨的酒吧门口只剩几辆零星的豪车,一辆黑色大G在暮色中尤为显眼。
眼看最后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林栖懊恼地跺跺脚。
她一边等出租车,一边在打车软件上叫网约车。
十一月的深夜,昏黄路灯铺陈开来,照得街头愈发空旷寂寥,偶有汽车行驶的声音和醉醺醺的谈笑嬉闹。
有几个醉汉见她独自站在路边,降下车窗故意调戏。
“美女,去哪啊?要不要哥哥送你……”
林栖本能地退后几步,她势单力薄,只能选择无视,不理会那不怀好意的轻浮打量。
更有甚者,居然对她冲起口哨,毫不掩饰赤裸裸的浪荡:“美女,多少钱?开个价?”
林栖又气又恼,恐惧和不安令她异常焦躁,心里害怕极了,面上还要装作淡定。
等到望眼欲穿,她连出租车和网约车的影子都没看到。
她对附近的地形不熟悉,不敢拔腿就跑,万一跑到什么死胡同,那样更危险。
黑色的奔驰大 G 宛如潜伏在黑暗中的巨兽,静静匍匐在身侧。
奢华霸气,令人无法企及又极具压迫感。
林栖连连后退,与那辆车拉开距离,焦急地低头查看手机。
副驾的车窗缓慢降下,傅寒洲漫不经心地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一遍。
路灯昏黄的光晕笼罩着她,身材纤细修长,褪去浓妆,不满二十岁的她恢复清纯懵懂的模样。
整个人惶恐失措,像深夜树梢惊飞的无枝可栖的小鸟。
“没有打到车?”淡漠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林栖沉浸在等车的焦躁中,手机显示电量不足百分之十。
意识到有人在和自己说话,猛然错愕地抬头。
男人坐在驾驶位,手臂随性搭在方向盘,修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
俊逸的脸半隐在车里,眉骨深挺,黑眸深邃。
“回学校吗?我送你。”男人漫不经心瞥了眼后视镜中的冰莓粉保时捷,薄唇轻启。
“不用。”
认出是仅有过两面之缘的男人,出于安全意识,林栖摇头拒绝。
“这么晚不回去……”他眼神扫向逼近的几个醉汉,“不怕院长知道你在夜场兼职?”
脸上露出隐晦的看戏表情,静静等待她做出选择。
很明显,他认出了她。
“我……”
意识到自欺欺人的行径被戳破,林栖的神色先是错愕而后是羞愧难当。
手心攥出虚汗,飞速瞟了眼不远处流里流气的几个醉汉踉跄逼近,在惊惶中收回视线。
手机提示电量不足百分之五。
林栖并没有犹豫太久,出于安全考量,她抓起手机拍下车牌发给室友许颖,简短说清缘由。
随即来到车边,迟疑着拉开车门坐进去。
不出所料,傅寒洲淡声提醒:“安全带。”
林栖拘谨地扣好安全带,礼貌地说:“谢谢。”
后背僵直地坐着并未贴合椅背,双腿刻意收着力气,连脚都不敢踏踏实实踩在地垫。
车辆徐徐行驶,密闭空间内乌木沉香的气息和酒气交织,神秘陌生的气息萦绕于鼻腔。
她长舒口气,从心有余悸的惊恐中适当放松了一些,却并未放松警觉。
“在这里兼职?”傅寒洲轻转方向盘,目视前方。
闻言林栖脚趾蜷缩,羞愧地耷拉着脑袋,低声应道:“嗯。”
红绿灯的路口,傅寒洲轻点刹车,惯性使得她的口红从羽绒服口袋中滚落到真皮座椅的缝隙。
她安安静静坐着,垂眸不语,在心里组织措辞。
傅寒洲手肘搭在车窗,侧眸看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请你不要把今天遇见我的事情,告诉我们院长。”
她鼓足勇气,声音颤抖又紧张的发出卑微请求。
潜意识里,她认为这份兼职不体面,不想太多人知道,尤其是学校的领导。
男人飞速瞟她一眼,好半晌没有出声,眼神微暗。
在她殷切的目光中,男人沉声嗯了一声以示同意。
“你认识傅院长?”林栖没话找话。
“嗯,认识。”傅寒洲简洁回答。
之后他们再无交谈,车内只有轻微的音乐旋律。
她坐在车里度秒如年,整个人浑身不自在。
到达学校门口,她解开安全带,拿起放在腿上的包包,看向他再次真诚道谢:“谢谢你。”
“不用。”男人淡声道,五官分明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她转身推开门的瞬间,一股凛冽寒风袭来,激得她打了个冷颤。
双脚踩到地面,熟悉的踏实感令她分外安心。
林栖深呼吸一口,快步朝学校走去。
傅寒洲的轻转方向盘,目光无意扫过副驾座椅,眼神逐渐变冷。
仿佛明白了什么,他轻嗤一声,抬眸瞥了眼后视镜里那辆保时捷。
几乎没有思考。
他推开车门,快走两步追上寒风中发抖的林栖,脱下长款黑色羊绒大衣,极有绅士风度地披在她身上。
帮她拢了拢衣领,温声说:“外面冷,你穿回去。”
傅寒洲手指擦过她后颈的刹那,保时捷忽然亮起远光灯。
肩膀陡然落下的重量和窜入鼻腔的乌木气息,令林栖身形一怔。
愕然转头盯住他,半晌没有回过神,他呵出的白雾缭绕在眼前。
让人想起高山之巅云蒸霞蔚的氤氲雾气,深山古刹经年累月的缭绕香火。
路灯下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好长。
学校在机场附近,夜空中起起落落的飞机闪着红绿两色航行灯,轰鸣声忽远忽近。
“你叫什么?”
“林栖。”
“你呢?”
“傅寒洲。”
他说出名字的那一刻,一架飞机从头顶飞过,闪烁的灯光像触手可及的星辰。
“外面冷,你还是自己穿着吧,宿舍很近的。”林栖下意识去扯裹在身上的大衣。
傅寒洲宽厚温和的手掌及时握住她的手腕,制止她脱大衣的动作:“没关系。”
“那我怎么还你衣服?”林栖手臂骤僵,反应两秒后快速抽回手腕,垂眸问道。
傅寒洲深吸一口气,视线不经意扫过远处的保时捷,把手机举到她面前:“扫码。”
他深不见底的眸底似一汪潭,就这么目不转瞬地注视她,仿佛要看见她的心底。
林栖恍恍惚惚取出手机,手指轻颤着点开二维码。
“我洗好衣服还你。”
她眼睛像刚剥壳的鲜荔枝,莹润透亮,白皙水嫩的鹅蛋脸泛起浅笑。
卧蚕像蚕宝宝一般可爱,嘴角泛起梨涡。
“好。”傅寒洲注视着那双眼睛,微微点头。
远处保时捷车窗缓缓降下,半张妆容精致的脸在昏暗中若隐若现,双手紧握方向盘,美甲“咔嚓”折断在方向盘。
后来林栖才知道,那辆保时捷上坐着阮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