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双手拉住傅寒洲的手,激动又开心地晃了晃:“大哥好!感谢大哥来捧场。”
“你好。”傅寒洲微微颔首,语气沉稳。
阿德笑着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满杯,逢迎地放低酒杯和他相碰。
“我干了,你随意!”阿德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傅寒洲象征性地端起酒杯轻抿一口。
他身体微微前倾,放下酒杯,闲适地半倚沙发,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大腿。
阿德敬完一圈酒,略微有点冷场。
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融不进阮澄的朋友圈,又不得不逢场作戏,毕竟这是他赖以为生的手段。
傅寒洲看向面前趋奉的男人,在心里冷笑一声。
阮澄的眼光不过如此。
阿德拘束地坐着,暗暗搓手来缓解紧张。
“林栖还在忙,不要我把她叫来?”阿德笑得谄媚,双手给傅寒洲奉上香烟。
傅寒洲漫不经心接过烟,愣了几秒,轻轻抬起眼睑,“你和林栖熟吗?”
阿德迎合帮他点烟,沉吟片刻,“嗯……我对她了解不多。”
语气顿了顿,又警觉地朝门口望了一眼,适当凑近傅寒洲开口:“她今晚不一定有空见你……”
傅寒洲平静吸口烟,缓缓吐出烟圈,隔着淡淡烟雾讳莫如深地盯住他,一言不发。
要想顾客不被抢走,抹黑竞争对手是最好的办法。阿德垂眸,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阿德忙不迭地抬手做发誓状:“真的!大哥,你是澄澄的哥哥就是我的哥哥,我怎么敢骗你。”
又作出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大哥你可能不懂,来这里上班的小姑娘都有自己的难处,唉!现在物欲横流,很多女孩子爱攀比,多少人为了自己的虚荣心超前消费,为买个名牌包包宁愿天天吃泡面。”
“笑贫不笑娼的社会风气,害了很多无知女孩……”
阿德欲言又止,表情认真到几近虔诚,没有半点表演的痕迹。
言外之意,傅寒洲怎么会听不懂,他默不作声用审视的眼神盯着阿德。
夹在指间的香烟忽然焚尽,猩红的烟蒂烫得他忍不住微微缩回手。
他把烟蒂摁灭在烟灰缸,不由得冷笑一声。
“大哥你们先坐,我还有客人,你先坐,我晚点再来。”阿德见他黑眸泛起寒意,意识到火候差不多了,立马见好就收。
阿德从包厢出去,得意洋洋打了响指,哼着小曲往通道走去。
通道的另一头,林栖小心翼翼捧着首饰盒,在心里斟酌还项链的说辞。
走到拐角的时候,她不小心撞到个人险些摔倒,她惊魂未定地攥紧首饰盒,竭力站稳身体,尚未抬头看清来人便条件反射地道歉。
“不好意思,我没有注意。”
阿德面色不悦,看见来人是林栖,立马换了张笑脸。
“林栖啊!傅总他们来了,你是去他们包厢吗?”
想到之前和阿德有小隔阂,她主动伸出橄榄枝,“嗯,阿德,前几天不小心抢了你顾客的事情请你不要放在心上,有空请你吃饭。”
他们好歹是同事关系,而阿德又和傅寒洲的朋友是恋人关系,林栖并不想得罪于他。
“小事啦!我都忘了。”
阿德表面功夫做得极好,装作无所谓地摆摆手,转身的霎那,嘴角扯起讥讽又阴险的笑意。
傅寒洲他们今晚坐的包厢,系统显示订台人是林栖,她又一次抢了他的顾客。
当面一套 ,背后一套,真是个绿茶!阿德冷哼。
林栖涉世未深,在夜场也只是打酱油的存在,不太懂得人心叵测社会险恶。
见阿德不再计较,林栖松了口气,也就没有多想,捧着首饰盒朝包厢走去。
傅寒洲他们的VIp包厢在二楼走廊尽头,与嘈杂喧嚣的外场截然相反,这里很安静。
包厢的门半掩着,没有放音乐,隐约传出男人的交谈声。
正当林栖犹豫要不要敲门,听见吴峰的声音:“这里的女孩子虚荣势利很正常,正经女孩子谁来这里?不都是为钓金主吗?”
林栖身形一顿,抬起的手定格在半空。
顾正廷出言反驳道:“你不要一杆子打翻一船人,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吴峰没有理他,叹口气,“寒洲,看在澄澄的面子上,阮麟那个项目要不你再投点吧?”
“我不看好这个项目。”傅寒洲淡声道。
吴峰急了:“毕竟他是澄澄的哥哥,你明知道澄澄因为这个和你赌气,所以故意用阿德气你!”
接着又继续说:“她前脚找个夜场歌手,你扭脸找个卖酒女,你们两个这奇奇怪怪的好胜心,哥们服了。话说你还真要和卖酒女谈恋爱吗?”
几人的对话沿着包厢半掩的门流淌出来,清清楚楚传入林栖的耳中。
林栖愣在原地。
一直没有出声的傅寒洲忽然冷漠开口:“我怎么不知道我恋爱了?”
“纳尼?”吴峰纳闷道:“那你为什么对她这么上心?今天特意来见她,前段时间还带她出席正廷的生日宴。”
包厢里一片寂静。
傅寒洲脑海中浮现那晚在酒吧他为她解围,见她打不到车还好心送她回学校。
而她故意把口红遗落在副驾。
看起来天真懵懂的学生,不把心思花在学业上,挖空心思来酒吧钓男人。
思及此,傅寒洲把玩着酒杯,轻笑道:“闲的无聊,打发时间。”
“小姑娘看你的眼神可不一般,一看就是走心了,到时候你怎么收场?”顾正廷对林栖印象不错,忍不住担忧道。
走廊那明晃晃的灯光犹如利剑刺入眼底,眼前白茫茫一片,整个世界都失了颜色。
眼前天旋地转,林栖浑身颤栗,指甲掐入肉里。
整个人轻飘飘的,有点站不稳。
吴峰却笑道:“你和澄澄别闹了,你们可是爷爷那辈定下的娃娃亲!澄澄使小性子,你没必要和她计较。”
说到阮澄,傅寒洲的语气蓦地柔软起来,苦笑着摇头:“她喜欢闹,我就陪她闹。”
“那澄澄如果和阿德结婚,你也要和林栖结婚吗?”吴峰好奇道。
傅寒洲沉默须臾,轻嗤一声:“捞女而已,不必当真。”
林栖几近窒息,脸上失去血色,咬紧泛白的唇瓣,无力瘫靠在墙壁,用尽全力才堪堪支撑住身体。
握在掌心的首饰盒几乎能挤出冷汗。
她从未想过不劳而获走捷径,更没有想过攀龙附凤跨越阶级。
哪怕是孩提时代,她都没有做过灰姑娘遇见王子的白日梦。
她自诩足够清醒和冷静,只是在他接二连三的帮助后,竟生出几分幻想。
可她不该有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
下位者于他而言不过是蝼蚁般的存在,不配拥有自尊和人格,他所谓的教养不过是偶发善心,亦或是高高在上的施舍罢了。
哪怕他看上去彬彬有礼,气质矜贵,都只是他的伪装而已。
刺耳的讥讽和奚落再度响起。
吴峰终于放心,笑得夸张:“哈哈哈!捞女最怕被人看穿伪装,你还要陪人家演戏,累不累?”
“话说,她那天戴得项链看起来价格不菲,是假的吗?毕竟捞女都喜欢买高仿提高身价。”
傅寒洲轻飘飘地说:“澄澄不喜欢。”
“她全部身家都不如一条项链值钱,你送她这么贵重的项链,岂不是糟蹋了!”吴峰明晃晃的嘲笑道。
吴峰继续讥讽:“夜场这种寻欢作乐的地方捞女多如牛毛,只是段位有高有低,究其本质,都一样!都是待价而沽的商品罢了。”
仿佛一把尖刀在剜心。
林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麻木感从脸部迅速蔓延,从脖颈至胸背,直到布满全身。
人像绷紧的弦,仿佛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崩成碎片。
耳朵里只有无休无止的嗡鸣声,呼吸无意识的暂停。
捞女,待价而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