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没让傅寒洲送她,是因为又到激光治疗的时间了,她忍着剧痛从治疗室走出来,踏上扶梯准备回家。
医院永远人潮汹涌,她小心翼翼护住左手,尽量避开人群。
从四楼的扶梯下来转乘到三楼,不知是谁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将她撞得接连踉跄后退,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陡然撞到大立柱上。
“不好意思。”那个人抛下句道歉就走了,甚至没有扶她。
好在没有碰到她的伤口,林栖站稳身体,蹙紧眉头,揉了揉撞疼的肩膀。
与其它楼层愁容满面的病人不同,三楼的患者有很多手挽手的情侣和夫妻,神情多了几分喜悦。
林栖看了眼楼层指示牌,方才注意到这是妇产科。
不远处走来一个年轻女孩子。
身材娇小,愁容满面。
林栖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
瞳孔骤缩。
宋暖?
她不是没有男朋友吗?
林栖心里仿佛打了无数个结,有疑惑,有揣测,乱七八糟的念头塞满脑袋。
某个想法在脑海越来越清晰,她忽然呼吸不畅,四肢无力。
宋暖对着电话喋喋不休在说什么,眼底隐约有泪光。
直到宋暖站在她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欲语泪先流。
林栖定定站着,尽可能的平复心情,声调有点颤抖:“你怎么在这里?”
“姐!我求你!求求你帮帮我!”宋暖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声哭嚎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林栖冷冷看向眼前的女孩,拉她往人少的角落走,“我们去那边聊。”
“不!”宋暖大喊道,说什么也不肯走。
都说女人发起脾气来力大无穷,饶是林栖比宋暖高十来公分,依然拽不动她,尤其是她出现在妇产科,林栖更不敢和她用力拉扯。
“你想说什么?”林栖束手无策,只好直言不讳地询问。
宋暖可怜兮兮哀求道:“肖总说要开除我…..”
林栖有点不忍心:“你先冷静冷静,你是他的助理,这件事轮不到我管。”
宋暖忽然左右看看,拽紧林栖的手腕,指甲陷入她腕间的伤口。
“肖总逼我打掉这个孩子……”
林栖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不由得踉跄后退,心忽然沉到谷底,咬紧唇瓣。
怕林栖不相信,宋暖拿出b超单和手机的聊天记录给她看。
林栖颤抖着接过b超单,上面显示五周,那时刚拿下湛蓝的项目不久。
宋暖绝望地看着她,“林栖姐,是我对不起你,可我不能没有这个孩子,求你让我把孩子生下来好吗?”
“这是你的事情。”林栖把化验单递还给她,奈何后者并不肯接。
宋暖脸上闪过古怪的神情,继续说道:“林栖姐,我发誓,我以后不和你抢肖总,只要他肯认孩子就行,我绝不会破坏你们。”
说话间,还做出发誓状。
看见她发誓的动作,林栖忍不住苦笑着摇头,倒还真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样人。
至于宋暖说什么伏低做小当小三的言论,是不是以退为进的手段,林栖无心揣测。
得知被欺骗,林栖的失望盖过痛苦。
原来肖骁提前回榕城,是为了处理宋暖的孩子。
“宋暖,你可能弄错了。”林栖挤出浅笑,语气格外温和,“我和肖总只是合伙人,没有其它关系。”
听见这话,宋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脸上微不可察的笑意,她心里清楚,林栖清高惯了,得知真相势必不会继续和肖骁在一起。
昨天肖骁逼她删掉小号的视频,怕她和林栖胡说八道,还把她的手机没收了,没想到居然在医院偶遇林栖。
看林栖的状态,她知道自己赌赢了。
宋暖哭腔里隐约有喜悦:“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林栖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你在胡说什么?”一道阴狠的男声在耳畔响起。
宋暖脸色苍白看向林栖身后的男人。
肖骁从洗手间出来,跑过来分开两人,推开宋暖,揽住林栖的肩膀,急切地解释道:“栖栖,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
林栖心里涌起恶心,用力推开肖骁,浑身冰凉,将手中的化验单用力拍在他胸前。
“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你还在狡辩!”
肖骁并没有接过单子,而是拽住她的胳膊。
“栖栖,你听我解释,是她勾引我,我喝多了……”
林栖忍不住冷嗤,厌恶地甩开他,快步朝电梯走去。
肖骁欲去追林栖,却被宋暖从身后拦腰抱住,女人凄惨的哀求声响彻大厅:“我求求你,不要让我打掉孩子…….”
林栖浑浑噩噩回到家中,她并没有哭,只是有点难过。
反复在想,肖骁到底是什么时候变的,相识三年有余,他和从前判若两人。
在她最难的时候,肖骁不遗余力的帮助和鼓励她。
如今公司开始步入正轨,他们怎么会弄成这样?
本以为肖骁他们真的只是拍照而已,哪知孩子都有了。
肖骁打了很多通电话,她都没有接。
第二天,林栖打起精神,先去公司查账,看了下应收款项和应付帐款。
好在肖骁并没有挪用公款。
爱情没有了,事业不能再有差池。
肖骁十点左右才满身酒气的来上班,一来就要拉着林栖求原谅。
在公司不方便谈私事,两人约在楼下咖啡馆见面。
肖骁握住她的手,红着眼睛,恳切地求原谅:“栖栖,请你原谅我这一次,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林栖抽回手,冷眸直视着他,言辞冷静:“肖骁,我很感激你从前对我的帮助,只是我们回不去了。”
窗外忽然暴雨倾盆,肖骁的脸在闪电中忽明忽暗:“我们走到今天,真的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吗?”
他摇摇头,瞪大眼睛锐利地看向她,咬牙道:“我之所以会喝多,不是因为你吗?”
林栖错愕不已,仿佛听见天大的笑话,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尖。
“你因为我喝多,所以出轨要怪在我身上吗?”
“对!你和傅寒洲不清不楚,我难过所以喝多了!”
他那么理直气壮,令林栖怔愣在原地,竟想不出来反驳之词。
“你真的把我当傻子吗?傅寒洲抱你出会议上的照片在傅氏集团都传遍了!你就不要揪住我不放了。”
“我们稀里糊涂把日子过下去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论个孰是孰非?”宋哲冷笑着,点燃一根烟,半眯起眼睛,“你和我,谁比谁干净?”
这番厚颜无耻的言论,出自从前亦师亦友的人。
林栖气得眼前一黑,紧紧捂住脑袋,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她攥紧手心,沉声解释道:“那次我是在会议室晕倒了。”
肖骁抱住手臂质问道:“团建的大巴今天才回来,为什么你昨天就回来了?”
林栖愣在原地,张了张唇。
不等她回答,戏谑地看着她,抽了抽嘴角,压着怒火低吼:
“林栖,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麦肯凭什么拿下湛蓝的项目?不就是傅寒洲弥补老情人吗?”
停顿片刻,肖骁忽然攥住她的左手腕,纱布渗出血丝:“是不是他嫌弃你的疤痕甩了你?”
面对亲近之人泼来的脏水,刺往心脏的冰刃,林栖甩开他的手,气得浑身发抖,一杯咖啡泼到他脸上。
“你无耻……”林栖气息不匀,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她深呼吸几口气。
“我们是认识,但不是你说的那种肮脏龌龊关系……”
手腕那道疤痕是林栖心底最深的伤痕,如今肖骁居然用这件事来攻击她。
原来亲近之人最后的归宿,是恶语相向,是拔刀相向。
林栖觉得心寒,讽刺,失望,恨自己眼瞎。
她不禁悲从中来,忽然什么都说不下去了,哽咽不已,仰起头努力憋回眼泪。
肖骁抓起纸巾擦了把脸,反应过来刚才不该对她口出恶言,懊悔地抓住她的手,又开始低三下四的挽留。
“栖栖,过去的事情,我们不提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不会嫌弃你的疤痕,不会嫌弃你有这个拖油瓶的弟弟……”
从前听他这么说,林栖觉得肖骁是爱她,所以才能忍受这些。
如今她终于醒悟,这不过是肖骁拿捏她的手段。
林栖冷漠地看向他,语气平静又决绝:“肖骁,我们到此为止。从今以后,我们只是合伙人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