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某私厨餐厅。
酒过三巡,阮澄和吴峰交头接耳,不时发出嘻嘻哈哈的笑声。
顾正廷背靠在餐椅里刷视频,忽然眼睛一亮,本能地把手机声音调大。
“…胡老师发起的公益环保活动与湛蓝绿色环保出行理念深度共鸣……胡老师出色的公众形象……”
听到熟悉的声音,傅寒洲慢条斯理擦手的动作微顿,缓缓侧过头,视线若有似无地飘到顾正廷手机上。
插科打诨的两人也听见了,乍然安静。
“别说,林妹妹还真是临危不乱。”顾正廷看着视频里从容淡定的人,不由得夸赞了一句。
察觉到刚才闹哄哄的包厢悄然无声,顾正廷愕然抬眸环顾左右。
“你们怎么不聊了?”
阮澄盯着对面傅寒洲的脸色,敏锐捕捉到后者脸上一闪而过的惊喜,某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心头,她脸色微僵。
傅寒洲不动声色收回视线,端起酒杯浅抿,垂眸,像是陷入沉思。
“我看看。”吴峰大大咧咧抢过顾正廷的手机,看清是何人,冷嗤一声。
“呦,这是谁呀?”阮澄八卦地凑过来,咬着手指做思考状,评头论足道:“长得还不错,好眼熟呢。”
“还能是谁,那个捞……”吴峰心直口快,瞥见傅寒洲阴冷的眼神,声音戛然而止。
“噢。”阮澄点点头,眼珠一转,笑嘻嘻瞄了眼傅寒洲,拖长语调问顾正廷:“这是你的林妹妹吧?”
听见阮澄阴阳怪气的声音,顾正廷瞥了眼茶里茶气的阮澄,靠在餐椅里,捏着嗓子开玩笑:“是呢!四舍五入,也是你寒洲哥的林妹妹。”
阮澄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
见她吃瘪,顾正廷假装看不懂,笑着夺回手机,对傅寒洲竖起大拇指。
“选供应商的眼光不错,林妹妹现在越来越有范儿了。”
听见这话,傅寒洲眼眸微亮,忽而想到什么,浓睫低垂,遮住眼底的不安和担忧。
吴峰嘁了一声,扬起下巴,提醒顾正廷:“你表哥说湛蓝项目合作结束,以后不会再和她合作。”
“你说的对。”顾正廷只当他是地主家的傻儿子,懒得和他争辩。
阮澄若有所思地垂下睫毛。
傅寒洲心思早飞向别处,无心加入几人的话题,若无其事地给自己斟了杯酒。
闲适坐在餐椅中,修长双腿交叠,冷白如玉的手指捏着酒杯微仰头轻抿口酒。
嫌刚才的话题扫兴,吴峰换了个话题,嬉皮笑脸地问阮澄:“澄澄,最近你怎么不陪阿德去外地演出了?准备留在家里做好妈妈?”
自从得知林栖重回榕城,阮澄生出危机意识,无心陪阿德去演出,三天两头缠着傅寒洲。
用孩子生病做借口。
说自己不想混吃等死,想去傅氏上班。
五花八门的借口都找了个遍,傅寒洲鲜少搭理她。
连今天的聚餐都是吴峰和她软磨硬泡,傅寒洲才勉为其难前来赴宴。
“我啊!”阮澄幽怨地瞥了眼面无表情的傅寒洲,语气低落道:“我现在不想满世界东奔西跑,只想留在榕城,和你们在一起。”
吴峰挑眉,快人快语道:“是想和我们在一起,还是想和寒洲哥在一起?”
“别胡说!”阮澄娇声制止吴峰,面露羞涩地看向傅寒洲。
傅寒洲陷在自己的思绪中,骨节分明的手指虚捏酒杯,漫不经心地垂眸盯着轻晃的琥珀色液体。
这出自作多情的戏码落在顾正廷眼中,他暗自憋笑。
吴峰无聊至极,又和阮澄调侃:“你不去陪阿德了吗?当初你可是不知疲倦陪着他满世界跑,巴不得二十四小时围着他转,还说最爱听他的烟嗓,现在怎么转性了?”
“再好听的声音也会听腻。”阮澄伸手无趣地缠绕发尾。
“你这是三心二意。”吴峰直率道。
“人家哪有!”阮澄嗔怪地打他一下。
两人还是老样子,打打闹闹笑成一团。
傅寒洲拿出手机刷起朋友圈,手指忽然僵滞,看见林栖言笑晏晏地站在胡逍遥身边,眼睛清透明亮,一脸小迷妹的神情。
她很少发与工作无关的动态,包括和肖骁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秀过恩爱。
如今居然破例了。
浓郁的醋意涌上心头,仿佛吃了颗未熟的酸涩果子。
“林妹妹还追星啊,你看她的眼睛都在发光。”顾正廷凑到傅寒洲身边,啧啧两声。
傅寒洲默不作声,抬起眼帘甩他一记眼刀,眼底比大雪封山还凛烈。
顾正廷佯装不在意,又压低声音补了一刀:“这个眼神,和当初看你的时候如出一辙。”
傅寒洲自嘲地笑了,呼吸发紧,浓密睫毛猛烈颤动。
虚捏手机的指腹不由自主收紧,白皙手背上的青筋分外清晰。
“要不我给你算一卦?”
顾正廷想办法活跃气氛,又开始卖弄三脚猫的占卜之术,他对做法师这件事有莫名其妙的执念。
说话间,胳膊捣了捣傅寒洲,颇为大方地说:“给你打个八折?”
吴峰耳朵尖,忍不住插了句话:“你拉倒吧!之前我钥匙丢了,让我不要找,说帮我占卜……”
阮澄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好奇地拉住吴峰询问:“然后呢?”
“然后就是,三天!三天他都连个屁都没有算出来,还是我家狗叼出来的。”
“你怎么揭人短?”顾正廷黑历史被翻出来,面子挂不住了。
阮澄笑到肚子疼,看见傅寒洲一声不吭,娇声问道:“寒洲哥,你怎么不笑?”
傅寒洲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慌乱和郁悒直袭心头,那股酸涩掀起惊涛骇浪,令他无处遁逃。
骄矜任性惯了的阮澄哪里受得了被无视,脸色一黑,什么心情都没有了,气呼呼地起身。
“去哪里?”吴峰问道。
“透透气!”阮澄头也没回。
顾正廷满脸高深莫测,神神叨叨地掐算着,猛地眼睛一亮,凑到傅寒洲耳边:“我给你算的是鼎卦。”
怕傅寒洲听不懂专业名词,用大白话说:“简而言之,坏事会变好事。”
傅寒洲眉头微不可察地挑了挑,深不见底的眼中掀起微澜。
见他感兴趣,顾正廷趁热打铁拓展副业:“我建议你花五百万办个年卡,我天天给你卜卦……”
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阮澄气得咬牙切齿气,用力撕扯手中的纸巾。
他们青梅竹马,双方家长经常开玩笑说他们定了娃娃亲,从小到大傅寒洲都对她言听计从。
两人没有过暧昧之举,可她一样把傅寒洲拿捏得死死的。
当初她想让傅寒洲给哥哥投资,原以为傅寒洲会毫不犹豫答应,哪知傅寒洲不看好哥哥的项目,还说什么要公私分明。
于是她耍小性子,故意找阿德气傅寒洲,哪知她把自己玩进去了。
傅寒洲如法炮制找来林栖气她,可她敏锐地察觉到,傅寒洲看林栖的眼神温柔得不像话。
当时她挑着眉故意对傅寒洲说:“寒洲哥,林妹妹今年不满十九,往前推一年,她不满十八岁,你二十四岁,莫非你喜欢未成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话奏效。
在那之后不久,林栖彻底消失。
如今林栖又出现了,她用孩子生病为借口制造和傅寒洲见面的机会,可傅寒洲只平静地说让保姆带孩子去医院。
要知道之前傅寒洲很关心孩子的。
她以为,傅寒洲会等她一辈子。
都怪林栖!
阮澄越想越气,从洗手间出来,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老婆,你让爸爸再想想办法,我不想在这个公司呆了……”
男人手指夹住香烟吞云吐雾,露出小心讨好的笑容在讲电话。
“你应该知道现在湛蓝的发展势头好,股价大涨,我要是过去当cEo,岂不是名利双收?”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男人唉声叹气挂断电话,烦躁得扯开领结。
阮澄在男人背后听得一清二楚,忽然计上心来,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贺凌?”阮澄拍了拍男人肩膀。
贺凌诧异地转身,认出来人,笑道:“阮小姐也在这里。”
阮澄压低嗓音:“你想去湛蓝当cEo,我可以帮你。”
贺凌错愕又慌张,环顾四周发现并无他人,这才适当松口气。
他们只有点头之交,贺凌免不得怀疑阮澄的目的。
“噢?”贺凌深吸口烟,狐疑地看向阮澄,“你为什么帮我?”
阮澄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促狭笑了笑:“我不要钱,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事。”
这话说的似是而非。
孙铭在湛蓝的表现不错,他想取而代之并非易事,为这件事他求在傅氏做财务总监的岳父陈勇都无济于事。
湛蓝隶属傅氏集团,阮澄和傅寒洲是青梅竹马,在傅寒洲面前是能说上话。
可天上不会掉馅饼。
贺凌蹙眉从头到脚睨她半晌,没再搭理她,转身就要走。
“等等。”阮澄拉住他。
贺凌再傻也不会给人当枪使,嗤笑道:“明人不说暗话,要想联手就开诚布公,否则免谈。”
阮澄垂眸,一言不发。
“你和孙铭有过节?”贺凌猜测道。
阮澄摇摇头。
“我没时间和你打哑谜。”
湛蓝cEo 的位置贺凌梦寐以求,但不搞清状况,他不敢轻举妄动,谁知道这是不是傅寒洲的钓鱼执法。
自从傅寒洲敲打过陈勇,陈勇又敲打他,现在他根本不敢中饱私囊,收敛了不少,公司上上下下很多双眼睛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