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被仇恨迷了眼,只顾报仇雪恨,完全忘记身为牛马孤立无援的艰难,亦没有想过是否能承担后果。
傅寒洲自尊心受创,会不会公报私仇?
毕竟没有哪个男人能接受这样的羞辱,尤其是在金字塔顶端的人,更是心高气傲。
林栖心中涌起恐慌,一顿火锅吃得心不在焉,沸腾的红汤映着她略显苍白的脸,牛肉丸在嘴里味如嚼蜡。
“好了,傅寒洲应该不至于那么小心眼。”许颖心里不确定,但还是把事情往好处想,尽可能安抚受惊的闺蜜。
林栖不安地点点头,心事重重洗碗。
正在此时,敲门声响起。
见她神情恍惚,许颖起身去开门,只见一个精英打扮陌生的男子,“你是?”
顾正廷拎着公文包站在门口,神色焦急,随便扫了眼许颖,开门见山道:“我是顾正廷,找林栖。”
单身公寓的布局简单,开放式厨房就在门边,两人的对话,林栖听得一清二楚,手中的碗滑落在洗碗池里。
面对顾正廷的突然造访,林栖僵硬地走到门口,脑子里混沌一片,挤出笑脸,故作镇定道:
“顾律师,有什么事吗?”
顾正廷看出她的惶然,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我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你。”
林栖茫然地点点头,没有反应过来顾正廷怎么会知道她的地址。
“欸!”顾正廷唉声叹气:“我表哥不知道怎么了,昨晚喝得烂醉如泥,胃出血,抢救到天亮才转危为安。”
许颖一听,转过身,震惊地瞪大眼睛看向林栖,不自觉把昨晚林栖的所作所为联系起来。
林栖视线躲闪不敢看两人,暗暗攥紧手指,心知这件事情她脱不了干系。
见状,许颖礼貌地关心了一句:“现在没事了吧?”
顾正廷叹息着摇摇头:“不太好,医生说要住院观察。”说话间,视线一直观察着林栖的脸色。
停顿片刻,幽幽地说道:“我表哥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昨晚喝了两瓶洋酒,还要开车来芷兰居……”
许颖冲顾正廷挤出一个尴尬的微笑。
顾正廷忽然话锋一转:“林妹妹,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昨晚,你不是和我表哥在一起吗?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林栖低着头发呆,忽然被点名,一时心虚的不知说什么。
适才的心慌落到实处。
转为变成,内疚,紧张,焦虑,恐惧……
很多情绪铺天盖地涌来,她整个人心乱如麻。
“我家栖栖能对一个大男人做什么?”许颖把林栖护在身后,笑呵呵对顾正廷说道。
见林栖惶恐不安,顾正廷语气低缓了几分:“我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只是奇怪,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闹成这样?”
林栖尴尬地移眸,视线瞥向虚空之中。
所谓的报仇成功不过是场幻觉,从前她的真情被傅寒洲践踏,如今她玩弄了傅寒洲的感情,手段更恶毒。
都说辜负真心的人吞一万根针,现在她的心情不比吞一万根针好受。
见林栖满脸内疚和不安,顾正廷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换成怀柔政策,言语温缓道:
“林妹妹,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你的甲方,你要是方便的话,去探探病吧。”
说完把地址发到她手机上,转身告辞。
刚走进电梯,顾正廷笑着给傅寒洲发微信:“我给你准备了个大惊喜。”
作为律师阅人无数,每天和形形色色的当事人打交道,要从当事人嘴里套出实话,他自然不会被当事人三言两语轻易忽悠了。
出于职业敏感,顾正廷敏锐地察觉到,傅寒洲和林栖有戏,虽然他们两个人都嘴硬。
送走顾正廷,许颖关上门,拉住林栖的胳膊,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我觉得那个顾律师说的在理,哪怕他不是因为你胃出血,作为乙方,出于人情世故,你也不得不去。”
林栖脑子里乱糟糟的,左右为难。
“现在他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我。”
原本还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她干了件搬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
许颖拍了拍她脑袋,“没准儿他最想见到的人也是你呢?”
许颖吃完饭要赶回家陪父母过元旦,顺路把林栖送去医院。
看她一脸为难,许颖劝道:“你就当是去探客户的病,哪怕傅寒洲不想见你,咱们也要把礼数尽到。”
林栖和许颖告别,深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朝医院走去。
她抱着束百合在病房门口踟蹰许久,把心一横,抬手叩门。
护工带她穿过外面的客厅和厨房,领她到里间的病房门口,并示意她自己进去。
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门,有意放缓脚步走进去。
傅寒洲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像是睡着了,俊朗的面孔看上去有几分憔悴和倦怠。
见他并无大碍,林栖适当松了口气。
她把花轻手轻脚放在床头。
傅寒洲被子盖得很低,怕他着凉,林栖走到床边帮他往上拉了拉被子。
即便她的动作很轻,男人还是被她弄醒了,手腕毫无防备被男人攥住,林栖脚下一歪,惯性使得她不由自主跌在床上。
一只胳膊压在男人胸膛,她怔愣了几秒,立马挪开手撑在床上。
抬眸,不偏不倚对上男人深不见底的眼睛。
傅寒洲明显愣了一下,有点不可置信。
林栖呼吸发紧,挣扎着想要起身,避开视线,故作淡定道:“你还好吗?”
“听说……”她语无伦次,停顿片刻,继续说道:“你的酒量不是一直很好吗?”
傅寒洲以为自己在做梦。
直到掌心传来的触感和体温那么真实,熟悉,他才终于敢确定,这不是梦。
借着床头灯昏暗的光线,他看清她脸上的担心,竟有几分真情实感。
傅寒洲敛目,遮住眼底掠过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嗓音沙哑,语气暗含讽刺:“来示威吗?”
听见这话,林栖愧疚不已,尴尬地不敢看他,视线左躲右闪。
挣扎着试图起身,奈何使不上力。
傅寒洲的眼底辨不出情绪,挑起一丝薄笑,淡道:“赢了我是不是很有成就感?还是觉得收网太早,不足以抵消你的怨气?还想再来一次?”
林栖心口微窒,心里委屈又生气,试图抽回自己手。
“我就不该来。”
傅寒洲无声间收紧几分力道,攥住她的手腕。
手背青筋脉络明显,冷白的肤色在幽暗光线中,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
冷感的声线,一字一句问道:“你是在担心我?”
没给她回答的机会,咄咄逼人地发问:“是怕我公报私仇?还是怕我死了?”
林栖早已没有和他对视的勇气,视线落在他喉结那颗小小的朱砂痣,佯装镇定道:“我只是来探病,没有别的意思。”
说完,想了一会儿,又补充道:“作为乙方,来探望甲方很正常。”
话音刚落,两人都缄默,那只握着她的手,缓缓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