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事局档案室内,咸涩的海风从百叶窗缝隙间灌进来,混着老旧纸张的霉味。秦明的手指在1998年的船舶维修记录上划过,油墨印在指腹上,像一道陈旧的伤疤。林当抱着一摞卷宗突然闯入,金属环碰撞声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五年前那起港口浮尸案,死者手腕有同样的七道勒痕——凶手在重复作案周期。\"
她将照片拍在桌上,泛黄的现场照片里,浮尸背部的月牙形挫伤与张猛如出一辙。秦明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停在\"滨海重工\"的维修记录上:\"世纪大厦的承建商,正是滨海重工的子公司。\"他抽出夹在文件里的工程图纸,蓝色墨迹标注的废料井位置,与浮尸发现地直线距离仅1.7公里。
下午三点,两人站在滨海重工锈蚀的铁门面前。咸湿的雾气中,巨型龙门吊的阴影在地面投下网格状的光斑,像某种工业时代的刑具。门卫室的老人盯着他们的警官证,浑浊的眼球突然泛起涟漪:\"五年前也是你们来查,那个姓陈的法医...后来就没再来过。\"
林当的手指猛地收紧,她想起卷宗里那起悬案的主检法医陈立,正是秦明的大学室友,三年前意外坠海身亡。秦明的喉结滚动两下,声音却格外平静:\"带我们去看看废弃的三号船坞。\"
船坞内的空气仿佛凝固着机油与铁锈的混合物,脚下的钢板每踩一步都发出空洞的回响。秦明的皮鞋尖碾过地面的深色污渍,蹲下身用放大镜观察:\"和世纪大厦现场的机油成分一致,还有——\"他用镊子夹起半片齿轮,\"这是德国产的起重机专用齿轮,2000年后就停产了。\"
林当的目光掠过锈蚀的轨道,突然指向远处的集装箱:\"那里有拖拽痕迹,而且...\"她掏出紫外线灯,绿色光斑在集装箱门把手上蜿蜒成诡异的图案,\"是血手印,喷溅方向显示死者曾试图爬出去。\"
当秦明用液压钳剪开集装箱门锁时,腐臭味几乎将两人掀翻。蜷缩在角落的尸体已经高度腐败,腕部缠着带倒刺的钢丝绳——正是张猛伤口的致伤物。林当强忍着干呕,用物证袋收集死者指甲里的木屑:\"松木,来自北欧进口的防腐木,通常用于...\"
\"滨海重工高管办公室的地板。\"秦明的声音被集装箱的金属内壁放大,显得格外冰冷。他盯着死者胸前的工牌,虽然照片已无法辨认,但姓名栏的\"王建国\"三个字,正是世纪集团财务总监的父亲。
警报声突然在厂区内炸响。林当的手机终于有了信号,屏幕上跳出林涛的短信:\"世纪集团董事长张恪然正在转移资产,定位在...\"话未读完,集装箱顶部传来重物拖曳的声响。秦明抬头,只见吊车钢索正缓缓垂下,末端的抓钩泛着冷光,目标正是他们所在的位置。
\"跑!\"林当拽着秦明冲向侧门,锈蚀的合页在撞击中崩裂。身后的抓钩重重砸在地面,溅起的火星点燃了地面的油污。两人在迷宫般的钢架间奔逃,海风突然送来机械运转的轰鸣——有人启动了龙门吊,巨型钢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
秦明突然停步,将林当推向排水沟:\"去船坞控制室!\"他转身面对逼近的钢梁,从工具箱掏出荧光粉洒向轨道。在钢梁即将碾压过来的瞬间,林当终于拉下电闸,电流的嗡鸣戛然而止,巨型机械在距离他们头顶十厘米处凝滞。
月光从天窗漏进来,照亮了轨道上的荧光脚印。那是一双43码的工装靴,鞋底纹路与五年前浮尸案现场的完全吻合。秦明蹲下身,指尖划过地面的油渍,突然发现油渍边缘凝结着细小的冰晶——在零上25度的室温下,这意味着油渍来自带有制冷设备的运输工具。
\"冷链车。\"林当喘着气从阴影里走出,\"凶手用冷链车运输尸体,既能延缓腐败,又能掩盖行踪。\"她掏出手机,屏幕上是海事局刚刚发来的邮件,\"滨海重工三年前注销了三辆冷链车,但其中一辆的GpS最后定位...在陈立坠海的海域。\"
远处传来警笛声,秦明望着逐渐清晰的齿轮纹路,突然想起陈立坠海前曾发给他的短信:\"有些齿轮一旦开始转动,连制造它的人都无法停止。\"此刻,船坞深处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像某个庞大机器终于完成了最后的组装,而他们,即将成为这台机器里最危险的零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