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师爷的信有两条好消息,一是按照四少给的样品和指引已经找到了焦煤和石英产地,第一批货已经在九月初三从徐州装船沿运河南下,五天内就可以运到浏河滩基地。二是情报网已经沿运河铺至顺天府,正在向辽东、晋陕蔓延。
另外更让四少看重的就是倚靠信鸽的快速通信系统已经初步建立。接下来四少要从南到北沿海岸线建立通讯据点,只要崇明船厂的飞剪船量产,沿海岸线的快速通信网比信鸽传信更安全可靠,他在中国海岸线中点的大本营就能发挥出最大的优势。
坐着快船来送信的一共有六个人,其中四个是徐大牛警卫连的人,另外两个是负责娄塘布坊安全保卫的当值团兵,四少仔细询问了布坊事故的来龙去脉,他也清楚了老太爷为什么把这两个团兵送过来的意思,这次事故的确让朱家损失很大,但却是一个收拾娄塘布市的好机会,朱家已经以外人破坏放火的名义报了官,毕竟朱家二爷都死在了里面,不容别人有什么可怀疑的,四少自然知道自己只需在前面做些文章,真正后面操盘的当然是自己那刚经历丧子之痛的爷爷。
两个团兵当然不会知道事故的真正原因,为了开脱自己的罪责,自然把这一个多月来织坊门前发生的所有打探,争闹,偷盗等事件都回忆了起来,四少让文秀一一做了记录,然后进行了诱导性的整理汇总,把有关的商户又一一给两人进行分析对应确认,再让两个团兵相互指认,反复确认,直到后面两人的供词完全能相互印证,连他们自己都觉得肯定就是这几家大商户在后面捣的鬼,下的黑手。这足足花了四少一整天的时间。
晚上四少让他们吃了一顿好酒好菜,连夜让两个警卫和这两个团兵护送着朱三爷坐船赶回朱桥。中午的时候,父亲和书童已经把放榜的结果带了回来,朱家父子一中一落,中的当然是神一样的四少。朱三爷屡试不中,也是天资所限,不过能看到儿子榜上有名,心情也好了不少,连夜赶回一方面为二哥治丧,另一方面家中毕竟还是需要一个主事之人。四少现在还要参加接下来的武科,爷爷大伯都有官职在身不可久离,四叔只擅舞枪弄棒,这接下来和县衙扯皮之事也只能辛苦父亲赶回去主持大局了。
看着快船的船灯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视野的尽头,四少知道娄塘马上就要刮起一场血雨腥风,他没有上马车,而是用玩味的眼神看着牵着马头的书童,道:尔寿,你知道慈不掌兵,义不养财,仁不从政吗?
书童回道:知道,少爷,此句出自《增广贤文》。是为人做事的古训。
嗯,知道就好,看来你做父亲的书童还是很称职的,我看得出父亲很喜欢你,这次父亲没能中举,估计以后不会再在南京这里久住了,你是也跟着我父亲回朱桥呢?还是另有想法?
那书童也是个机灵之人,哪还听不出四少的话外之音,噗通一声跪倒在这野地里,磕头道:
老爷对我恩重如山,少爷您怎么安排,小的自是唯命是从,不敢有半句怨言。
哦,怎么个恩重如山,你且说来听听。
小人家里是直隶遵化的马户,八年前后金鞑子扣关入境至我家那里,家里六口人除了我和我弟弟外都被掳走了,就我和我弟弟共骑一马逃了出来,路上遇上官军,见我们的马雄壮,就抢了去。我们两人一路乞讨,来到这江北时,我弟弟饿死了,我只能插标卖身,以求一棺椁收葬我弟弟。遇到了老爷葬了我弟弟,救了我的命,还收我做书童,教我认字读书,我自以身相报。
四少点点头,道:好个以身相报,你起来吧!我们回去。
说完钻进了马车。书童跳上车辕驾着马车,在路上,四少问他:你家以前是养马的?你会不会养?
书童道:会的,少爷,家里这两匹马都是我在喂养,我从小就在家里养马,给马配种,接生马驹,种牧草,我都会。
嗯,箭也射的不错。
书童道:那是跟我舅舅学的,我外婆家是军户。
那在马上射箭,马跑的这么颠簸,怎么能射得准?
书童道:以前我舅舅说,要在马的最高点时松开弦。
马的最高点?四少撩起车帘,看着前面抖动的马背,问道:
这马是跑又不是在跳,有什么最高点?
少爷,这拉车的马是小跑,他没有四蹄离地,要等马飞跑起来,四蹄离地时,就是松弦的时候!
四少若有所悟,道:
明天去试试,后天就要去大校场了!
书童道:少爷,您肯定没问题,您这么高这么壮,那些书生都是瘦瘦弱弱的,像少爷这样才是真正的文武全才。您不上榜,天理不容。
深秋的夜,四少有点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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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屠夫早早收了肉摊,月头的生意总是最差的,他昨晚就和婆娘说好了,今天要出个远门,去看看自己那个小徒弟,婆娘也没像平时那样嘀咕,爽快地答应了,他知道婆娘的小心思,还不是想把女儿嫁去给他这个小徒弟,即使不可能招赘也没关系,虽然她家有着优良的招赘传统。
陈家那个女娃从小就是不同的,识字念书,放大脚,然后就有了这样的好姻缘,他就和婆娘说也给女儿放了脚,去学堂认字。婆娘同意了一半,于是女儿放了脚,他知道现在生意不好,婆娘还是舍不得那几个钱,他也没办法,谁叫他是个赘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