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琳笑笑,也不追问,等“四锦”过来把小萝卜头们抱走,自己便宽衣解带进了池子。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叶西洲也下来了。
赵琳闭着眼睛,将身体慢慢往下沉,直至完全浸没水中。
泉水没过头皮的那一刻,连神经也放松了。
赵琳在水下解了钗环,如墨的头发铺瞬时散开来。
赵琳的双手穿梭在发间,为自己舒解这一天的疲累,有些许发丝飘到叶西洲胸前,他随手捉住,打上皂荚,细细清洗。
过了一会儿,赵琳忽的从水下出来,带起阵阵水花,轻轻砸在叶西洲的身上。
赵琳伸手将自己的头发带回,不再假手于人。
“你们既然当初不愿意这门婚事,为何不与父母言明,换一桩婚事,以致于现在,生成一对怨偶。”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现在休了你,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一样。”
赵琳抬眼看着叶西洲,无视他紧紧皱着的眉头,继续说道:“拜托,我只是一个六品芝麻官家的小女儿,你们三家,可都是高门侯府,怎么退?有的选吗?”
“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要我怎么做自己的主。”
“天下女儿,莫不都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我有什么资格决定自己的去处。”
“不嫁你们,也要嫁别人,这天底下的男人,莫不都是两只眼睛,三条腿,有什么区别吗?”
叶西洲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些,眼中像是存了一汪深潭,他握着赵琳的手,将她轻轻推开。
赵琳轻笑一声,离叶西洲远了些。
“看不出来,侯爷你还是正人君子呢。”
叶西洲不言,绕过赵琳,去了岸边。
赵琳的目光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叶西洲只好回过头和她对视。
“时候不早了,还不走吗?”
“走,怎么不走。”
赵琳浅笑着往叶西洲身边游,快靠近他的时候,捉弄似的泼了两下水。
叶西洲没和她计较,只顾换上丫鬟为他新备的衣裳,然后等着赵琳擦干头发。
赵琳扯出一个发带,将头发松松的束在脑后,系好披风往外面走。
“夫人,四公子来了。”
“在哪?”
“在前厅,等您好久了。”
赵琳本想去书房,闻言脚步转了个弯。
夜幕降临,偶有三两蟋蟀声叫,清风拂过,送来淡淡菊香,赵琳绕过屏风,看见叶承枫低眉坐着,听见她来,起身行了个礼。
“找我有事?”
赵琳开门见山,叶承枫也没犹豫,只是在称呼上,又不免犯了难。
“三……”
“三……舅舅说,我父亲应该是已经死了,是他和四……四姨母收的尸,但是我母亲应该是还活着,他们没有见到我母亲的尸体,但是……十弟的父亲母亲都找到了,也已经安葬了。”
赵琳有些困了,但还是强撑着没有打哈欠,只是眼中氲氤了一些水光,在室内夜明珠的光线下,衬得眼睛发亮。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叶承枫摇了摇头,接着又说:“三舅舅今天还告诉我,当初是他和四姨母,还有六舅舅一起,把我们送出来的,只是……我和弟弟们,好像没见过他们。”
“那你们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
叶承枫说:“我们逃出来没多久,就被人贩子给拐了,一直被装在大箱子里,走了好久。”
“有一天我们逃了出去,之后就一直流浪,后来遇见一家赶尸人,逼我们给他们抬尸体,抬着抬着,就到上京了。”
赵琳没忍住,还是打了个哈欠,这一天是真的好累。
“你遇见的那个人贩子,应该是你走镖局的一家叔叔,估计是怕带着你引人耳目,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就把你藏着带走了。”
“至于赶尸的那一家人,他们一家四口都是仵作,平时没事就去乱葬岗抬尸、埋尸,毕竟干他们这一行的,也需要熟能生巧。”
“有时候,他们一家也会坐堂看诊,毕竟死人的五脏六腑看多了,活人的七经八脉也就知道在什么地方了。”
“但因为大家都比较忌讳死人,所以他们通常都会换个地方行医,以确保治病救人的时候,不会被人给看出来。”
“为了确定你们兄弟三个,确实是被我给捡回家了,他们一家四口,还在上京留了一段时间。”
“我从他们那里知道,你们是从一位经商的好友那里来的,他们夫妻两个,估计是把你们当猴遛了。”
“……”
“吃饭了吗?”
叶承枫还是摇摇头。
“先吃饭吧,吃了饭让你父亲送你回去,以后也记得好好吃饭,天大地大,吃饱穿暖最重要。”
“是。”
丫鬟在正厅里摆了三人的饭,一家三口默默吃着,谁也没说话。
叶承枫有心事,吃的不多。
叶西洲同样有心事,但他不是事多而食少之人,赵琳同样不是,因此这顿饭,只有叶承枫吃的食不知味。
“你是担心你下落不明的母亲,还是担心我会把怜君送走。”
“都有。”
“那你说说。”
叶承枫抬头,直视着赵琳的眼睛。
“我之前交给过你一封信,你说那有可能是我母亲写的,但如果真的是我母亲写的,那我父亲的死,很有可能就和我母亲有关。”
赵琳抿唇想了一会儿,说:“这是我推测的,因为我想不到还有谁,会因为我收留了你们,而专门来感谢我,除了你母亲。”
“但这样一来,就是你母亲还活着,可那样有预谋的刺杀,你父亲都没有活下来,你母亲是怎么活下来的,除非那些人和你母亲有关。”
“当然,也不排除你母亲武功高强,或是你父亲另有嘱托。”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你母亲还活着,那她很有可能是被人救了,或者是被人抓了,再或者,她是害死你父亲的元凶之一。”
叶承枫低着头,好像无法消化赵琳所说的话。
过了一会儿,他再次抬头,眼中带着挣扎和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