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
叶西洲来寻赵琳。
侍女告诉叶西洲,赵琳还没起。
叶西洲在海棠苑等到日暮西斜,等到孩子们在外面玩了两圈回来,赵琳才打着哈欠出现。
赵琳本以为自己能悄悄搞些事情,结果看到书房里坐的满满的叶家人,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叶承瑄焦急的喊:“母亲!”
赵琳摆摆手:“没事,你们今天都很闲啊?”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把目光都投向了叶西洲。
赵琳看他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想大概是为了昨天刺客的事,便也没在意,走到书案后执起笔,听见叶西洲说:“叶承玚死了。”
赵琳笔一晃:“谁死了?”
“叶承玚。”
赵琳放下笔,缓缓坐下,有点不敢相信。
几个孩子看着赵琳,脸上都布满了担心。
“母亲,您没事吧?”
“没。”
赵琳裹了裹披风,觉得有点冷,刚刚应该换好衣服再出来的。
“母亲,您要是伤心,就哭出来,我们已经不怪他了。”叶承瑄再次开口,叶承颐也附和的点点头。
就算他们过往有再多恩怨,人死万事休,何况叶承玚和他们一母同胞,都是赵琳亲生。
如今他死了,赵琳肯定会伤心。
但赵琳只是看他一眼,说:“我没伤心。”
叶承瑄显然不信,赵琳沉默的样子,更像是接受不了叶承玚的死讯,打击太大,失了神。
可就当他坐下,却听见赵琳说:“我昨天晚上看见他了。”
众人面面相觑,以为是赵琳昨天晚上做梦,梦见了叶承玚。
只有叶西洲,按表面意思理解了赵琳。
“你是说,你昨天晚上看见了叶承玚?”
“是。”
“在哪?”
“姜国公府。”
叶西洲沉默一瞬。
“昨天晚上,姜国公府翻进了刺客。”
“那是我。”
赵琳毫不避讳的承认,自己昨天晚上翻了姜国公府的墙。
几人都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母亲,您是说,姜国公府要捉的贼,是您吗?”
“是啊。”
叶承瑄觉得天塌了,他母亲竟然会翻墙。
叶承颐:小意思啦。
“我们去趟大理寺吧?”叶西洲询问赵琳的意见。
赵琳说:“行,大理寺有说死因是什么吗?”
“失火。”
赵琳想起昨天大理寺的人来,确实说了走水这回事,但就这么巧,把叶承玚给烧死了,他不是在牢里吗?
何况他已经不在牢里了,还怎么会烧死?学他父亲,假死?
赵琳摇摇头,把脑海里的疑惑先放下。
“我去换件衣服,哦,再梳个头,可能时间久一点,也可能很快。”
赵琳到底是有些担心叶承玚的,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叶西洲担心的跟在她身后,看她换好了衣服,整理好了妆容,眉心微微蹙起,神思不属。
“别想了,等到大理寺看过之后再说吧。”
赵琳说:“好。”
——
大理寺卿等在门口,见赵琳和叶西洲的马车到了,立刻上去亲迎。
前面冤枉过赵琳,后面看管不力,把人家儿子烧死,这怎么论,都矮一头。
即便叶承玚已经被赶出家门,可俗话说,血浓于水,这一死,难保赵琳和叶西洲不会一笔勾销,反过来找他们大理寺算账。
大理寺卿心慌的很,尤其是看见赵琳,胸口的那根肋骨,竟然隐隐作疼。
赵琳说:“齐大人不必这么害怕,本夫人不是来找麻烦的,不是你们说,叫我们过来看一眼吗?”
齐大人哪敢说话,现在是赵琳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只管在前面带路。
赵琳和叶西洲见到叶承玚的尸体,已经被烧的不成样子了,旁边还有仵作在验尸。
齐大人说:“因为尸体已经烧的面目全非,再加上起火之后,狱卒为了救火,也曾将牢门打开,将犯人放出来,所以有很多刑犯死的时候,都不在自己牢里,这也是我们来找侯爷和夫人的原因,看这是否是之前的贵公子。”
赵琳上前将白布揭开,确实如大理寺卿所说,已经面目全非,浑身上下都没有一点可以辨识的地方。
赵琳又去了其他尸体前,发现他们烧的程度和叶承玚差不多。
赵琳就奇怪了:“你们大理寺的监牢,这么通风吗?按理来说,监牢着火,呛死的可能性更大吧,怎么都烧成这样。”
仵作和赵琳解释:“夫人有所不知,前段时间下雪,压塌了大理寺一角,现在大理寺监牢十分通风,若是着火,很容易就能烧起来。”
赵琳说:“哦。”
几人分不清赵琳是悲是喜,只能静静看着赵琳立在叶承玚的尸首前。
毕竟赵琳杀刺客不眨眼,打五皇子妃和流光也不在话下,他们是真的怕赵琳怒火中烧,像上回那样,一人给他们一脚。
仵作想起来,赵琳看的这具尸首发现时,身上还有个信物,便取了给赵琳。
“夫人,这是这具尸体上的,您看您可认识?”
赵琳看着那块玉佩,愣神许久。
怎么不认识呢?这是叶承玚七岁时,赵琳雕给他的。
当时他很喜欢,还夸赵琳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虽然也不知道那时叶承玚有几分真心,但不管怎样,叶承玚都没摘下来过。
赵琳取走玉佩,和大理寺的人说:“麻烦找个风水宝地埋了吧,碑上不用刻字,我给你们出五万两经费。”
说完,赵琳就走了。
叶西洲赶忙跟上,发现赵琳走了没几步,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
“昨天刺客的尸体在大理寺吗?”
“有一部分在。”
“能去看看吗?”
叶西洲看着赵琳不甚开心的眉眼,说了句:“我去问问。”
赵琳点头,叶西洲又说:“你在这等我。”
“好,你快去快回。”
“嗯。”
叶西洲不太放心的转身,没一会儿就带了大理寺卿过来。
“夫人,昨天刺客的尸首不在此处,还请随我移步。”
“好,有劳齐大人带路。”
“夫人请。”
赵琳和叶西洲跟着大理寺卿,到了另一处存放尸体的地方,比之方才那处,还要有些冷。
叶西洲细心的为赵琳拢了拢披风,等大理寺卿命仵作将尸体上的白布都掀开。
仵作有些犹豫,但听多了平阳侯夫人非普通女子的传闻,倒也没多犹豫,只是考虑到赵琳终究是个女子,难免多提醒了一句:“尸体阴气重,夫人还是不要多做停留。”
“好,多谢提醒,我看过就走。”
听见赵琳如是说,仵作便也不再多话,将白布都掀开后,便站在一旁,让赵琳看个够。
赵琳进去走了一圈,和叶西洲说:“看完了,走吧。”
“嗯。”
叶西洲揽着赵琳出大理寺,大理寺卿跟在后面一路,到底没忍住问赵琳:“夫人方才都发现了什么?”
赵琳说:“发现了也不告诉你。”
大理寺卿:“……”
眼看赵琳就要上马车,大理寺卿还是决定拦着再问一遍:“夫人,能否告诉在下,您究竟发现了什么,大理寺将感激不尽。”
赵琳把抬出去的脚放下。
“那我要是告诉你了,不就相当于,你们这些过五关斩六将,千军万马过了独木桥,最后官拜朝廷俸禄的人没看出来,而我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看出来了,这显得你们多无能啊。”
“……”
“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