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西洲把目光投过去:“怎么了?”
“没事,玉兰花掉了一朵,刚好砸到我了而已。”
话落,赵玥的声音响起:“如此说来,玉兰也为你折腰啊。”
赵琳说:“二姐你又打趣我。”
叶西洲起身和赵琳的哥哥姐姐行过礼,与他们一同坐下。
赵琳把沏好的茶倒出,给哥哥姐姐们分了一杯。
“你们今天也出来玩啊?”
赵玥说:“今天二月二,哪个不出门。”
“也是,不过怎么没见含光和扶桑啊?你们过来,也不把小姑娘带过来。”
赵玥说:“我是来找你说事的,小姑娘不好听,就我们三个过来了。”
赵琳看了自己哥哥姐姐一眼,问道:“什么事?”
赵玥说:“明天我就要走了。”
“啊?!”赵琳惊讶的问:“怎么这么仓促?”
赵玥笑着说:“这还仓促啊,我都在家待半年了。”
“可……”赵琳也可不出个什么,半晌,说了句:“好吧。”
赵玥见赵琳眉间似有不舍,轻轻抚了抚她的秀发,像小时候那样。
叶西洲说:“姨姐何时启程,我可命人护送一程。”
“多谢侯爷美意,不过不用了,六弟与我一同出发,只是有件事,想请侯爷点个头。”
“姨姐但讲无妨。”
赵玥看了眼赵明华,赵明华开口道:“我们方才看见了柳青青,她现在是姜国公遗失在外的女儿,你们这边离得远,可能还没听到消息。”
赵琳说:“是之前和叶承玚在一起的那个柳青青吗?”
赵明华点头:“是。”
叶西洲问:“三哥要讲的,和叶承玚有关。”
“是。”
叶西洲说:“进来说吧。”
几人起身去了帐篷里坐着,赵玥开口说:“我们除了看见柳青青,还看见柳青青身边有一个和叶承玚长得很像的人。”
赵玥说着,看了一眼赵琳。
“不知道了了有没有和你讲过,我们曾夜探姜国公府,在姜国公府里,我们看见过叶承玚,所以我觉得,那个和叶承玚长得很像的人,应该就是叶承玚本人。”
“但是姜国公对外的说辞是,柳青青对叶承玚情根深种,在叶承玚死后,找了这个和叶承玚长得很像的人,以解哀思,并且那人还抱着一个孩子,我猜测,应该就是柳青青和叶承玚的孩子。”
“所以我想请侯爷,把那个孩子认回来,然后过继给我,让我带着他去岭南,把他交给厌离养着。”
叶西洲眉头微皱,眼睛看向赵琳,赵琳叹了口气,接过赵玥的话说:“我四姐和靖远侯有仇,几乎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这些年,他有很多机会杀了靖远侯,但考虑到岭南的安稳,一再没有动手,如今靖远侯府立了世子,岭南后继有人,四姐势必不会再让靖远侯活着。”
“可靖远侯也不会让她活着。”赵玥抢过赵琳的话,神色恳求的说:“我想请侯爷把那个孩子给我,如果可以,让我把叶承玚也带走,让他们父子在岭南,给厌离做个靠山。”
“我知道叶承玚不孝,我也知道那个孩子对侯府来说是耻辱,可厌离从前太过年轻气盛,她做了许多没有后路的事,靖远侯和他的妾室子女对厌离的怨恨,绝不亚于厌离想让他们死的决心,但那时厌离没有斩草除根,所以注定她将来会孤立无援。”
“靖远侯会有日益强大的世子,那些妾室的孩子也正当风华,孩子的孩子更会长大成人,只有厌离,孤身一人,我不想她到最后和别人玉石俱焚,所以我想带个孩子去岭南,照顾她,给她撑腰。”
“本来我想的是,路过江南,回赵氏族中选一个,但现在,既然有叶承玚和他的孩子,他二人留在姜国公府,又不可避免的对你们造成掣肘,不如就让我把他们带走,权当物尽其用。”
赵琳听到“物尽其用”,忍不住笑了出来。
赵玥紧皱着的眉头松了一瞬。
“你笑什么?”
“就是觉得物尽其用很形象。”
说着,两人相视一笑。
赵玥继续看向叶西洲,想要再说些什么说服他,外面传来叶承瑄他们几个回来的声音。
“父亲,母亲。”叶承瑄着急的说:“我们看见叶承玚了。”
赵琳说:“你姨母和舅舅已经跟我们说了,是姜国公府找来一个很相似的人,给他们遗失在外的女儿柳青青,以解相思。”
叶承瑄抿唇不语,叶西洲说:“先用饭吧,饭后出去走走,姨姐和兄长可要留下?”
赵明华说:“不了,家中还有长辈孩子需要照看,我们就先回去了,晚会儿再来寻你们。”
“好。”
叶西洲把赵琳的哥哥姐姐们送走,回来见赵琳想事情出了神,便吩咐孩子们去外面摆饭,他和赵琳随后就来。
“是,父亲。”
叶承瑄带着弟弟妹妹们离开,走到门口时,又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
叶承珲说:“走吧,有父亲在呢。”
“嗯。”
孩子们走后,叶西洲问赵琳:“在想什么?”
赵琳说:“其实……我们跟姜国公是打过交道的。”
叶西洲不语,只听赵琳说。
“姜国公跟江南谢家是姻亲,我那两个好友跟谢家不和,当初还没来上京的时候,我们就在一块儿闹得不可开交。”
“后来我父亲不停外放,也有躲着姜家的意思。”
赵琳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每次想起这些事,都觉得怪对不起我父亲的,从小到大给他惹那么多麻烦。”
“人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可自从我成婚,有了孩子,我就觉得我父亲是真的没用。”
叶西洲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前一刻说的,和这一刻说的意思不一样。
赵琳说:“小时候有双生子的流言,可他什么也没做,要不是我母亲和祖父筹谋,也不知道我和我两个姐姐,还有我五哥六哥会是什么下场。”
“长大后,双生子的流言弱了一些,他又开始纠结我们出生时候带来的风波,得亏我不是在他跟前长大的,不然还不知道活得有多憋屈。”
“我们从西北回来以后,他又觉得我们不像他想象中娴静守礼的女儿样子,就处处苛责批判,有时候,是真的快恨上他了。”
“姜谢两家势大,父亲总想让我们避其锋芒,他不算有错,可他是我的父亲,他怎么能从来不和我们站在一边,他自己窝囊守旧,也不许我们锋芒毕露,我常常觉得,他对外人,要比对我们宽容。”
“他不许我二姐和离,不许我四姐归家,逼得她们不得不浪费青春,在一方天地苦熬,可他外放的时候,却会判有异心的丈夫与妻子义绝,他会怜惜孤儿过得不好,会怜惜女子活着不易,但他却从不怜惜我们,也不怎么怜惜我的母亲。”
“他的惋惜和悔恨,还总是来得那么多余,那么晚。”
“他把我嫁给你,美其名曰,是为了不让我们被姜家寻麻烦,可明明他早点外放,或者辞官,我们回江南,山高路远,姜家根本就奈何不得我们,但他不,他舍不得好不容易升上来的官位,他想实现抱负,做个好官,他也确实是个好官,这我说不出他什么不好,那他一心为官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娶妻生子啊。”
赵琳看着叶西洲控诉:“我嫁给你没多久他就外放了,偌大的上京,留下我一个人,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半个好友,并且一步都离开不得,你叫我对他怎么不怨恨?可他却又说他错了,早知今日,不该当初?那我的怨恨往哪里放啊?”
赵琳眼角流下一滴泪,叶西洲为她轻轻拭去,但他不明白赵琳为何哭,他有些理解不了赵琳的挣扎,但这不妨碍他心疼。
“别哭了,你想做什么?”
“什么也不想做,累得很,每天都要这么麻烦纠结的活着,想死,想所有人都死。”
叶西洲沉默片刻,说:“我会把叶承玚和那个孩子接回来,送到你四姐那。”
“不必,我自己会做。”
说完这句话,赵琳身上那股颓废厌世的感觉一扫而空,仿佛刚才那滴泪只是叶西洲的错觉。
“走吧,出去吃饭。”
赵琳甚至看起来还心情很好的邀请他出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