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吱呀\"一声轻响,萧绯夜矫健的身影翻入室内,衣袂带起一阵微凉的夜风。
沈栖月慌忙从绣榻上起身,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连忙套上绣着缠枝海棠的软缎拖鞋。
“十三哥......”她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烛光映照下,眼波流转间分明写着\"能不能白天来\"几个字。
萧绯夜唇角微扬,修长的手指间忽然变戏法般出现一个藕荷色荷包。
那荷包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隐隐透出南瓜花清甜的香气。
沈栖月紧绷的肩膀顿时放松下来,原来又是给她的蝈蝈送零嘴来了。
“谢十三哥。”她接过荷包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带着薄茧的掌心。
转身时裙裾旋开一朵墨色昙花,欢快地奔向窗边的蝈蝈笼子。
萧绯夜慵懒地倚在雕花窗棂边,月光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辉。
“你让我打听的那位'系统’......”他刻意顿了顿,果然看见少女猛然转身。
“怎么说?”沈栖月攥紧了手中的荷包,丝绸面料在她指间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早在永和年间,秦国曾出现过一位‘系统’。”萧绯夜的声音低沉如大提琴。
“据说是随着一位方外之士而来。”他抬手截住一片飘进的落叶,在指尖轻轻捻转,“有趣的是,这位‘系统’始终如雾里看花——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沈栖月不自觉地向前倾身,烛火在她眸中跳动成两簇小小的火焰。
“更诡异的是,”萧绯夜突然压低声音,“那声音非男非女,似太监又非太监。”落叶在他指间碎成齑粉,簌簌落在青砖地上。
“几十年前?在秦国?”沈栖月的声音微微发紧。
笼子里的蝈蝈发出急促的鸣叫,仿佛也在追问。
萧绯夜颔首时,月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道锋利的阴影。
他忽然逼近一步,沉香木的气息扑面而来:“记住,此事你只需派人盯着。绝对——不要轻举妄动。”
那个方外之士曾为秦国训练出大批如鬼魅般的碟者,如今醉月楼里潜伏的秦国探子,多半都出自其手。
而容疏影......萧绯夜眸色暗了暗,她来历不明,若她身边的\"系统\"真与秦国那位\"系统\"有关......
“十三哥,”沈栖月突然仰起脸,月光流淌在她瓷白的肌肤上,“那位方外之士现在何处?”
“永和末年就消失了。”萧绯夜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缠丝,“连同那个‘系统’,像晨露般蒸发得无影无踪。”
沈栖月突然抓住他的袖口,云锦料子在掌心泛起细腻的凉意:“你说......容疏影身边的‘系统’,会不会就是......”
“不会。”萧绯夜断然否定,却在瞥见她执着的眼神时放软语气。
他俯身凑近她耳畔,呼吸拂动她鬓边碎发:“我会继续追查。”话音未落,人已如黑鹰般掠出窗外,唯有被惊起的纱帘在月光下翩跹如蝶。
沈栖月关好窗棂,绣鞋在青砖地上踏出细碎的声响。
烛芯\"噼啪\"爆了个灯花,在纱帐上投下摇曳的暗影。
躺在床上,沈栖月辗转难眠,攥着锦被的手指节发白——前世种种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回,竟寻不出半点关于\"系统\"的蛛丝马迹。
是当真从未存在过,还是她愚钝至此,连这般要紧的人物都浑然不觉?
窗外渐起的天光渗进茜纱窗,将博古架上的瓷瓶映出冷冽的釉色。
容疏影那些奇巧的香胰子、琉璃镜,若皆出自\"系统\"之手......那前世里,这所谓的\"系统\"必然也如影随形。
直到黎明时分,沈栖月才合上眼。
突然。
“小姐!”问梅急促的叩门声惊破晨雾,“顾太傅府的孙夫人到访,此刻正在花厅候着。”
问梅知道自家小姐还睡着,但孙夫人身份特殊,不然,她定不会惊动熟睡中的小姐。
沈栖月倏地睁开眼。
顾太傅府上孙夫人,是娘亲小时候的玩伴,两人私交甚密,孙夫人的女儿顾若初和她,不次于璇玑县主和她的关系。
自从她嫁给秦世清,孙夫人对她多有关照,经常请她去太傅府做客。
只是不知道,孙夫人这么早来找她,所为何事。
沈栖月匆匆挽了个简单的发髻,一袭藕荷色绣兰襦裙带着晨露的湿气。
她刚迈进花厅门槛,便见孙夫人猛地从檀木椅上站起,手中茶盏\"当啷\"摔在青砖地上,碧绿的茶汤溅湿了裙角。
什么事能让孙夫人如此惊慌,以至于失态。
“阿月!”孙夫人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阿若她...”保养得宜的面容此刻惨白如纸,唇瓣不住颤抖,“昨夜去上香...至今未归...”
沈栖月心头剧震。
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别人不知道沈栖月是曾经的沈三将军,谢云舒并没有瞒着好友孙夫人。
顾若初晚上被人掠走,顾太傅一家为了顾若初的名声,并没有大张旗鼓,而是求到沈栖月这里来。
请沈栖月帮着查找。
沈栖月满口答应,送走孙夫人,就去请容疏影帮着分析顾若初被人掠走这件事,在容疏影的帮助下,的确找到了顾若初。
当时,那些匪徒只是为了银子,并没有对顾若初做什么。
沈栖月找到顾若初,凭着一己之力,杀光所有匪徒,救出顾若初。
本打算悄无声息送顾若初回去,却不想秦世清带着大理寺捕快赶到,且立案调查歹徒的来历。
一时间,顾若初被歹徒掠走的事,传遍了京城。
秦世清和沈栖月夫妻不顾安危,舍身勇斗歹徒的事传遍了京城,而顾若初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顾若初感觉名声被毁,无脸苟活人世,上吊自尽。
从此,孙夫人以及顾家上下,和沈栖月以及沈家,断绝关系。
见沈栖月愣神,孙夫人轻声叫道:“阿月,你听着吗?”
沈栖月回过神。
前世里,她从来没有怀疑过秦世清和容疏影会有什么险恶用心,把顾若初的事,和容疏影和盘托出。
虽然很快找到韩若初和那些歹徒,但也违背了顾家以及孙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要悄悄寻找顾若初,万不可把顾若初被歹徒劫走的事,宣扬出去。
如今看来,容疏影知道顾若初的事之后,定是让秦世清跟在她身后,在她解救顾若初之后,突然出现。
并不是担心她的安危,根本就是为了宣扬秦世清如何抽丝剥茧,找到歹徒藏身之地的。
秦世清是出名了,也把顾若初推上绝路,也把她逼到尴尬的境地,不得不接受顾家和她们沈家恩断义绝。
实际上,自从秦世清救出顾若初之后,名声大噪,皇上因此破格提拔他正五品,从此开始了仕途上的一路飙升。
呵。
沈栖月心中轻叱一声。
这一世,她绝对不会让秦世清和容疏影得逞。
“伯母放心。”她反手扣住孙夫人冰凉的手指,声音沉静得可怕,“我定将阿若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孙夫人突然腿软,整个人跌坐在椅子里。
她颤抖着从袖中掏出一方染血的帕子:“这是...在城西松林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