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竹哪里看不出儿子在敷衍,但也没追根究底,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三皇子府那种地方不是什么善地,以后万事小心。宫里头那潭水,比你能想到的还要深得多。”
母子之间,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那层若有若无的隔阂似乎淡了些。
“我记下了,娘。”凛尘点点头,“您放心吧。”
送走了母亲,凛尘立刻召集了族老。
议事厅里,气氛比地牢还压抑。
凛尘没废话,三言两语把夜探三皇子府的事说了个大概。
着重强调了地宫的可怕,三皇子的野心和远超预期的实力。
当然,关于心核碎片和自己胳膊的异变,他一个字都没漏。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三皇子周启恒,比我们所有人想的都要危险得多。他图谋的东西,恐怕远不止那个位子。”
凛尘目光扫过面前几个脸色煞白的族老。
“凛家,已经没退路了。”
大长老沉默了好半天,才哑着嗓子开口:“尘儿,你打算怎么办?”
“立刻加强府内防御,所有在外面的产业和人手全部收缩回来,暂时避其锋芒。”
凛尘回答得斩钉截铁,“同时,我会动用一切力量,查清楚那个‘钥匙’和‘祭星坛’到底是什么来路。只有摸清他的底牌,我们才有机会。”
他的冷静和果断,让几个老头子心里稍微定了定神。
也让他们更加清楚地认识到,如今这个凛家,真正能拿主意的,只有眼前这个年轻人了。
“一切,就按少主说的办。”
大长老最后拍板。
把族里的事情大致安排妥当,凛尘这才抽出空,去了偏院。
屋子里一股浓浓的药味混着淡淡的血腥气,有点呛人。
林凡还躺在床上,那张脸白得跟刚刷的墙似的,胸口那点起伏,弱得几乎看不出来。
凛尘刚走到床边,林凡就倏地睁开了眼,目光直勾勾地钉死在他的左臂上。
那条胳膊…太不对劲了!
一股子又燥又邪性的气儿,隔着老远都刺得他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凛尘在床沿边坐下,扯了扯嘴角,那点自嘲勉强盖住了脸上的疲惫。
“‘顺手’,从那颗心脏上捞了点‘边角料’下来。”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胳膊,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什么波澜。
“结果,请神容易送神难。”
“现在就成这德行了,比之前更麻烦。”
林凡挣扎着想爬起来,结果牵动了伤口,猛地咳了好几声,嗓子哑得像破锣。
“活阵眼的核心能量?你他娘的不要命了?”
“那玩意儿里头,不光是力量,还掺着…脏东西!沾上了就根本甩不掉,会吃人的!”
凛尘哼笑了一声,带着点混不吝的狠劲儿。
“当时我有的选?总比被那玩意儿当场嚼碎了强吧。”
“现在好了,咱们俩,估计都挂在周启恒那疯子必杀名单的头一条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林凡怎么也压不住的粗重喘气声。
确实,当时没得选。
缓了口气,凛尘把从赵康嘴里撬出来的那些话,挑要紧的跟林凡说了。
“平阳侯那怂包全招了,三皇子要的那个‘钥匙’,牵扯到皇室最大的秘密,还有一个叫‘祭星坛’的地方…”
三日期限,到了。
清晨钟声,带着凉意,一声声敲响。
金銮殿内,文武百官早已站满。
气氛,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
凛尘一身墨色朝服,更衬得他面容冷峻。
他立于武将队列最前,脊背挺直。
周围那些目光,他压根没在意。
左臂,还在一下下抽痛。
像是有毒蛇,盘踞在骨缝里,冷不丁咬上一口。
提醒他,那夜有多凶险。
(啧,这朝堂,比老三那地宫还让人不舒服,空气里全是算计的味道。)
“陛下驾到——!”
内侍尖细嗓音,响彻大殿。
周武帝,一袭明黄色龙袍,出现在龙椅之上。
他面色威严,眼神沉沉。
目光扫过下方众臣,最后,在凛尘身上停了一瞬。
瞧不出任何情绪。
朝会开始,照旧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几件事说完,殿内气氛,更凝重了。
太子周启元,终于按捺不住。
一步踏出队列,躬身行礼。
声音里,压着火气:“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周武帝眼皮微抬:“讲。”
“儿臣要弹劾凛家世子凛尘!”
太子手指直指凛尘,厉声喝道。
“这凛尘,无视国法,先是勾结罪臣平阳侯赵康,后又擅闯皇家禁地锁龙渊!前些日子,竟还敢夜探三弟府邸,行迹鬼祟,定然心怀不轨!”
“如此行径,简直没把大周律法放在眼里!求父皇严惩,以儆效尤!”
太子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冠冕堂皇。
他身后几名官员,也立刻跳出来帮腔。
纷纷指责凛尘,目无王法,行事嚣张。
罪该万死。
顷刻间,大殿上所有目光,都汇聚在凛尘身上。
凛尘这才缓缓抬起头,面色沉静。
平静迎上太子喷火的眼睛。
他留意到,另一边的三皇子周启恒,异乎寻常的沉默。
这位三殿下,只是微微垂眼。
嘴角,似有若无地勾起一丝笑意。
但眼神,却阴沉沉,盯着凛尘。
带着审度,带着揣摩。
(呵,这对兄弟,还真是默契十足。一个唱明面,一个玩阴沉?看来昨晚的事,老三也吃了哑巴亏,现在不方便跳出来。)
“凛尘。”
龙椅上,周武帝终于发话。
声音淡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太子所奏,你可有话说?”
凛尘迈步上前,躬身行礼。
姿态,不卑不亢:“回禀陛下,太子殿下之言,多有不实之处。”
“哦?”周武帝挑眉。
“臣承认,曾与平阳侯会面,但并非勾结,而是奉陛下旨意,追查其贪污军粮、意图染指锁龙渊龙脉一案!”
凛尘声音清晰,落地有声。
“至于擅闯锁龙渊,更是无稽之谈。臣不过追捕平阳侯同伙,一路追至锁龙渊附近,仅在外围查探,绝未深入禁地。”
他稍顿,从袖中取出一叠卷宗,双手举过头顶。
“陛下,此乃臣从平阳侯及其同党处搜出之供词,以及东宫密卫令牌,并有账本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