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的破庙在晨光中透着萧瑟,瓦砾堆里半块青石板泛着微光,秦昭月指尖拂过板面上模糊的纹路——那是个潮生纹的炊饼模子,边缘还留着三百年前的面渣,混着极淡的沉水香。潮生剑的剑鞘突然发烫,光点如萤火虫般聚向模子中央,那里嵌着枚指甲盖大小的蓝光碎片,正是“溯流魄”的所在。
“三百年前沉海夜,他本可以乘画舫逃生。”鲛人长老的声音从断墙后传来,鱼尾扫过满地碎瓦,“却为了给襁褓里的你留口热食,用剑鞘刻了这炊饼模。”
碎片突然爆亮,秦昭月眼前浮现出记忆画面:暴雨倾盆的破庙,年轻的陆明洲蹲在篝火旁,用断剑在青石板上刻纹,襁褓里的自己正发出微弱的啼哭。他指尖被石屑划破,血珠滴在模子上,竟与她掌心红痣形成命星共振——原来从相遇伊始,他就用自己的生魂,为她改写了归墟命轨。
“明洲……”她抚过模子上的血痕,玉箫尾端的鲛绡穗子突然绷直,那是镜中世界传来的危机警示。庙外突然响起十七声螺号,血色浪头卷着镜中暗卫破墙而入,每人手中都握着与潮生剑相似的断刃,刃身上刻着“血潮七煞”的逆纹。
“秦姑娘收集魄念的兴致,倒是让我好找。”宫主立在血浪顶端,手中鲛皇骨笛缠着新的血色鲛绡,“知道为何这魄叫‘溯流’么?因为它藏着你我都不愿面对的真相——三百年前他替你挡刀时,本可以活,却自愿断了自己的命星线。”
血浪轰然压下,暗卫们结成“七煞锁魂阵”,断刃划出的轨迹竟与《碧海潮生诀》中的“归墟引”完全相反。秦昭月玉箫急转,“溯流光”的音波试图逆转时空乱流,却见每道血浪中都映出陆明洲濒死的笑容,那是比任何招式都更致命的攻心术。
“住口!”她将潮生剑插入炊饼模旁的青石板,剑刃与模子上的血痕共鸣,竟在地面映出完整的归墟星图,“他的每道选择,从来不是为了让我愧疚,而是让我有逆潮的勇气!”
音波与剑光绞成的双生潮生纹突然亮起,“溯流魄”化作陆明洲的虚影,抬手替她挡住了暗卫的致命一击。虚影指尖划过她的眉心,轻声道:“昭月,七煞阵的破绽,在血浪的第十七次起伏里。”
宫主的骨笛骤然变调,“血潮七煞”的第十七重浪头裹着镜中世界的蓝雪袭来,浪尖上竟凝着秦昭月泛白的发梢。她突然想起总纲里的情诗,玉箫吹出与潮生剑同频的“双魄共鸣曲”,音波如退潮般露出浪底的七煞阵眼——那是枚刻着“陆明洲”名字的断剑残片。
“原来你连自己的墓碑碎片,都用来护我。”她指尖扣住残片,《碧海潮生诀》第十重“魂潮恸”应声而起,海水化作透明巨手攥紧血浪,暗卫们的断刃纷纷崩解,露出里面裹着的江临残魂碎片。
宫主咬牙撤招,骨笛在掌心烙下红痕:“你以为集齐七魄就能逆转命轨?”她指向总纲末页,那里的血色批注已蔓延至“魄聚人散”四字,“初代阁主早就算好,七魄归位之日,就是双生魂必须抉择之时——保他的魂魄,还是保现世的你自己!”
破庙突然震动,镜中世界的蓝雪穿过裂缝飘落,在炊饼模上凝成陆明洲的字迹:“别信契约,信我们初遇时的潮声。”秦昭月握住潮生剑,发现剑鞘上的光点已连成三魄归位的星图,而残页最后一句“七魄归潮日,双生逆命时”旁,多了道用她鲜血写成的批注:“逆命者,必承双潮之痛”。
“下一站,镜中钱庄。”鲛人长老捡起地上的残片,鱼尾在瓦砾上划出归墟星图,“第三魄‘镜花’藏着他为你攒下的第一笔盘缠,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会为你散尽三辈子的魂魄。”
秦昭月望着逐渐消散的血浪,感觉掌心红痣与剑鞘光点产生共振。她知道,宫主的“血潮七煞阵”不过是归墟的试探,而真正的考验,藏在每道潮生纹的尽头——当七魄聚齐时,她必须在陆明洲的魂魄与自己的现世之间,做出三百年前他替她做过的选择。
海风穿过破庙的梁木,将炊饼模上的面渣吹成细雪。秦昭月小心翼翼地收起模子,感觉上面的血痕正在她掌心发烫。那不是痛,而是三百年前的他,穿过时光的浪,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知道,不管归墟的契约如何残酷,只要潮生箫还在响,只要潮生剑还在震,她就会沿着每道潮生纹,走到他魂魄所在的归墟尽头——哪怕,那尽头是双生潮的同烬,她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