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玲本欲从床铺上爬起,但有些困难。
她双手撑住床榻,试图起身。她不断从床铺往柜子方向挪动,直到她用手拉开柜门,从柜子里取出那枚玉佩的时候,才感觉如释重负。
那枚玉佩是翡翠做的,翡翠的色种不是很好,玉里面棉絮状较多,不是那么色泽透亮。“玉待礛诸而成器,有瑕玷而不掩其光。”可能世人皆喜欢翠绿透亮的,但她看着“成色不好”的却是特别的喜爱。
更有独特的是,玉佩上面刻着一个她的“玲”字。
那字很是认真,一笔一划的,没有丝毫连笔和潦草。
她莫名回想起了那日的场景……
他眼中含笑,“初闻姑娘芳名,单名一个‘玲’字,便觉意蕴悠长。
‘玲’从玉、令声。玉为美珍,令表巧思,如璞玉藏辉,如皎月照林。
但你,岂止于此。卿心向韧,志比金石,不让须眉,男子都自愧不如。”
不知怎么,竟然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在病中,意识模糊,但是耳旁仍然能听到很多的声音,他们吵吵嚷嚷,或焦躁,或担忧。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耳旁渐渐清静,只留下她一个人,她能听见自己缓缓的喘气声。
她做了很多梦,也想了很多事,这短短一个月,像是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漫长到像是自己的一辈子。
稍稍转醒,没想到第一想起的竟然是他!
她手中握着的这枚玉佩就是他送的,那时候他尚是落魄小子,攒了很久的银钱,竟然就是为了去店铺里买上一枚玉佩。那“玲”字就是他刻的,跟他写字时候一模一样,一板一眼的很是认真。
她用指腹摸了摸那刻在其上的阳文,想必他应该是刻了很久很久吧……
可能是因为死过,如今捡回一条命,确实要比之前勇敢一些,好像原来不敢做的事情,现在竟有了勇气,想去试上一番。
她想着想着,传讯符不停地响了起来。
是宗主他们。
他们没有在峰里,想必是不方便。但每天都会有一条传讯符,让她醒来之后记得告知一声,报个平安。
她身子很虚,她把玉佩放到枕头下方,随后按着脉搏,自己检查上一番,她自己的身体如何,她心中还是得有个明确。一探查才发现,她原本元婴后期的修为已掉到筑基期,这点修为在宗门里连她的徒弟都不如。
更糟糕的是,灵根已毁,定然是没晋升的可能。也就是说,她这个筑基期的修为将会伴随她一生,直至死亡。
要是换成了之前的她,现在的心情估计堪比用油煎一般,这可能比杀了她更让她难受。
但现在,她脑海中已经萌生了很多想法,很多想要去做的事情,就算没什么修为又何妨。
勇敢一点,自私一点,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目光。
人生愿望清单才刚打算列举,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阵脚步声。
来的是她的徒弟们,不知是他们听到的动静,还是如往常一般这个时间点过来……
参宿峰在她手底下可谓是“蒸蒸日上”,整个峰女弟子占比较大,但实力都不差,大比时候仅次于第一的危宿峰。
她们走到师尊门口,快要靠近时,习惯性地闭上嘴,不说话。
师尊是元婴修士,五感超绝,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被听到很是不好,她们好像已经形成了习惯,尽管知道师尊受了重伤,修为不如之前。
领头的大师姐敛袖抬手,指节轻叩木门,三声,不急不缓,“弟子求见师尊。”随后垂手而立,静候门内回应。
“门未关,进来便是。”
进来的就是她手下排行前五的亲传弟子。
她一共收了六位亲传弟子,宗门里很多师门都是如此,她也说不上是有缘,还是觉得这个数字吉利。她门下排行前五的都是女弟子,唯一一位男弟子就是蔡舒予,但这次他没来。
房门轻启,她们鱼贯而入,动作整齐划一,毫无拖沓之声。
她们还是如往常一般,先行了拱手礼,而后双膝微屈,缓缓跪地,整齐地在她面前跪成一排。
目光低垂,神色恭敬,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头微微前倾,整个动作十分严谨,无一出错,像是训练多次的肌肉记忆。
“师尊,您好些没?”同样,还是大师姐带头问道。
“好多了!快起来吧,跪久了膝盖疼。”
弟子们一听,脸上出现了迟疑之色,但还是听从了师尊的吩咐,直起身来。
“蔡舒予呢?”
她座下的弟子都怕她,唯独这最后收的蔡舒予胆子更大一些,就像之前一般,还让她去收什么小师妹。
平日里他也是最积极的,什么事情都会跑去凑凑热闹,或者跟着其他峰那几个,组成什么“鹿蔡阮齐”分队,具体那四个姓氏是怎么排的,她也不太记得了。每次他在她耳根子面前念叨时,她总嫌烦,或许可能是她没在意,等到下次看到他的时候定要问上一问。
今天其他几位都到齐了,唯独少了蔡舒予,心中难免疑惑。
“他!那没良心的,平日里师尊对他很好,现在师尊出了事,他都不来看看,白废了师尊……”其中一位性格活泼些的女弟子抢先说道,这些话像是憋在她心里已久,不吐不快。
但越说,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这氛围总觉得怪怪的,周围谁也没说话,很是安静。
她心里一阵后怕,感觉她有些无礼了,师尊怕是不高兴了。她压低脑袋,刚准备认错。
没想到师尊竟然对她说道:“你继续说啊,为师听得真带劲呢,怎么说到一半就不想说了?”
“之前有一次无意间就听到你们抱怨他,但是没有听完全,还觉得是件遗憾……”
现在不止是刚才说话的那名女弟子,其他人脸上疑惑神色也越发的明显。
“嗐!你们……”
她们想说的都挂脸上了,李玲怎会不知道……
“我还是我,你们师尊,没变的!只不过是想通了些事罢了……”她有些着急,险些嘴瓢。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这么着急去澄清,去解释,怕别人误会。